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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宴第30节(2 / 2)


  沈怜雪一想起她的话,就低头看女儿:“团团,你真的不想去书院?”

  她不等女儿反驳,又问:“不叫你现在去,你年纪太小了,娘也不放心,咱也不是富贵人家,没个丫头小厮跟着你,你去哪里都不成。”

  沈怜雪想了想,柔声问:“以后呢?等你十岁上,不能老跟着娘摆摊,总得学些之乎者也,懂些人情世故。”

  虽然沈怜雪怎么看女儿怎么好,但如今一个人要立足于世,从要有些根基缘由。

  她知道沈如意聪慧,懂事,机敏,万世通达,但这也只是她自己知道而已,以后无论她做什么,或者她想要做什么,她的过去和经历总会成为一个招牌和助力。

  一个什么都没学过的人和一个从丹鹿书院或彤心书院出来的学子,自然是不同的。

  沈怜雪的问题,倒是让沈如意愣了好一会儿。

  她一下就想起了师父。

  前世短短年岁,她跟师父也不过相处三思载,可那三四载里,师父对她悉心照料,如同母亲一般恩慈。

  她有些想师父了。

  沈如意眨眨眼睛,低头伸手把眼底的泪意擦干,今生今世,不知是否还能碰到师父。

  沈怜雪见她竟然哭了,一时间也有些心焦,她把锅灶还回去,便领着沈如意往家去。

  “团团,娘不逼你,”沈怜雪声音越发温柔,“娘想要你过得好,以后都能平顺坦途,不会跟娘这般……”

  不会跟她一样,从小苦到大。

  “要不要去书院,亦或者学个手艺端看你自己,”沈怜雪认真说,“待到你十岁了,咱们再商量,可好?”

  沈如意一听就知道母亲误会了,不过她现在确实很粘母亲,离开一会儿都害怕,娘说等到十岁,就十岁吧。

  “好。”沈如意使劲点点头,小脑袋都快晃成拨浪鼓。

  沈怜雪看着女儿笑了。

  她摸了摸她的头,道:“娘只希望你健康、快乐,能成为一个正直的人,不畏强权,不惧是非,坚定走自己的路。”

  “团团,若你不想去书院,我们就不去,娘会努力给你赚出一个未来。”

  她还年轻,只要足够努力,怎么不能让母女两个过上好日子?

  经过今日这一遭,沈怜雪许多话都没听进去,那个路过官爷的话却实打实听到心里。

  因为她好欺负,所以他们才放肆欺负她。

  并非什么靠山,什么门第,亦或者什么出身之类,只是她这个人好欺负罢了。

  从小到大,她都唯唯诺诺,母亲也是如此。

  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母亲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他对母女两个冷言冷语,对她们总是冷嘲热讽,她们也都默默忍受。

  年幼的时候,她还会反驳几句,换来的只有更加狠毒的话语和落在身上的巴掌。

  求过吗?其实母亲是求过的。

  可那又有什么用?换来的只有叔伯婶婶们一句又一句的:都是一家人,和气为上。

  待到父亲面目狰狞时,已是掌握沈家权势时,谁还会记得,他是个上门女婿,他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人。

  就因为他会赚钱,因为他把沈家的香水行多开了几家分店,他多给了那些叔伯长辈更多的分红,所以他们母女的遭遇,便被人冷漠地遗忘了。

  他们眼睛没有瞎,瞎的是黑了的心肝。

  沈怜雪清晰记得,当冷漠、谩骂越来越多,当求助无门,无处申诉后,自己也确实越来越瑟缩,她不再敢反抗父亲,不敢反驳他的话,也不敢再跟那些亲戚求助,她甚至不敢踏出房门一步。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快乐过。

  她不知道快乐为何物,不知道如何随心所欲生活,更不知沈家本该属于她,而非那个占了沈家门楣的人。

  后来的事情,就更是痛彻心扉。

  她忍了一辈子,努力让别人看不到她,努力不惹是生非,可那些恶毒的目光,那些算计的心思依旧落到她身上。

  直到她彻底断绝了未来,彻底没了希望,她们依旧不放过她。

  就连沈家,她都待不下去了。

  这个属于她的家族,把她从家族里除名,把她彻底赶了出来。

  这个时候,那些族老叔伯,那些血缘上的亲人,张着血盆大口,字字句句都要吃人。

  她父亲重病,不能理事,可是她的好继母,以她父亲的名义发号施令,只要她给钱,那些人就肯点头。

  不管这事有多亏心,总有人愿意做。

  沈怜雪对那个家并不留恋,甚至厌恶,知道她离开哪里,虽然生活艰苦,可她的心却渐渐从过去的阴霾里走出来。

  她过去总是钻牛角尖,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好,是不是自己不够聪明,不是个适合做家主的继承者,所以父亲不喜欢她,连带着不喜欢母亲。

  今天听了那官爷一席话,她却彻底明白了。

  不是她不够好,只是那些人嫉妒她罢了。

  她天生就是沈家人,她理所应当可以继承沈氏,而她的父亲,却要用尽手段,点头哈腰许多年月才终于得到它。

  这种身份血脉上的差距,是天生的,谁也改变不了。

  所以,她何必再去纠结那些过去的肮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