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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与反撩(1 / 2)





  “我也不敢。”程寻随口道。

  这个时候的医疗条件又不好, 谁敢生病啊。

  她换了一条毛巾给他冷敷。心念一动, 忍不住唇畔微露笑意:“呀, 如果是我生病, 那换一条毛巾, 再换一条毛巾, 岂不是要掉色?也不对, 没有药水,只怕有点难。咦,你说太医会不会诊脉就诊出我是女的?”

  苏凌躺在床上, 含笑看着她:“会吧?”

  程寻半弯着腰,拂去他额角的碎发,将冷毛巾敷好, 想起问先时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敢生病啊?”

  话一出口, 她猛然意识到不对了。他小时候长在北和宫,未被皇帝所承认, 遮遮掩掩长大, 自然有诸多不便。她自悔失言, 忙道:“呀……”

  苏凌眼神一闪, 声音很轻:“那时候, 我是不能见人的。生病了,又不能请太医。就只能不生病……”

  程寻手上动作微顿, 心口紧了一紧,一种名为怜惜的情绪一点点自心底滋生, 柔柔地缠绕了她整颗心。

  她动作极轻, 将帕子在额头冷敷好,又靠近他的身子,执了他的手,紧紧裹在自己手心里,小声道:“不要想那些了,苏凌,不要想那些……”

  她原本想到了诸多安慰的话语,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努力攥紧了他的手,轻轻唤着他的名字:“苏凌……”

  这声音教人温暖又略带缠绵之意,让苏凌一颗心晃晃悠悠,如同飘在云端。他偏着她,看她黝黑的眸子里担心、关切,只有他的身影。

  他不由缓缓伸出另一只手,抚向她的脸颊。

  许是因为他身子发热的缘故,他手指碰上她的面颊,只觉得指尖发凉。一滴清泪自她眼中流出,掉在他手指上,是热的。

  苏凌心里蓦地一慌:“怎么哭起来了?”

  是他唐突了?

  他待要抽回手去,却被程寻一把紧紧攥住。她握着他的双手,放到唇边,轻轻碰了一下,声音极低:“我没有哭……”

  是心疼,是怜惜啊……

  苏凌精神一震,原本有些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

  她是亲了他的手么?!

  这个结论让他的心狂跳不止,仿若有电流沿着双手瞬间窜至全身。他猛地直起身子,想将她一把揽进怀中。

  然而,他起身的动作过急,敷在额头上的冷毛巾掉了下来。

  程寻眼光一转,当即皱了眉,轻轻在他手上拍了一下:“你不要乱动啊!好好躺着。”她说着,就去按他肩头,想让他顺势躺下。

  然而苏凌并不配合,他定定地看着她,身子岿然不动,却捉住了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

  “快躺下啊,冷毛巾都掉了。”程寻面上隐约带些焦急。

  而苏凌只是勾唇一笑,捉着她的手,往唇边轻轻一凑,微抬眸冲她笑道:“好,我听你的。”

  他老实躺下,可程寻却觉得滚烫之意自手心一直蔓延到耳根。她脸颊发烫,拿回现在已经被他压在胳膊下的毛巾。重新换了一条,给他敷上,小声道:“你别闹,你现下病着呢。等会儿太医来了,让太医给你开药。吃了药,捂着睡一觉就好啦。”

  苏凌眼中蕴着笑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我没闹啊。”

  程寻斜了他一眼,只是这一眼的威慑力着实太小。

  落在苏凌眼中,是她眼波流转,似嗔似怨。他心中一荡,温暖柔软。连她涂黑了脸颊的模样,都只觉得分外惹人怜爱。

  “我这次出来的太急了,忘了一件事……”苏凌慢悠悠开口。

  “什么事?”程寻好奇。

  “我应该去见一见山长。”苏凌沉吟,事情可以日后再正式定,不过得教她爹娘心里有数。

  程寻正欲答话,忽听外面有人道:“殿下,程公子,赵太医来了。”

  程寻双眼一亮,忙道:“快请进来。”

  赵太医背着药箱,匆忙而至。正值夏季,赵太医脸上犹带着汗渍。他一脸焦急之态:“殿下怎么样了?”

  程寻将身子一侧,忙道:“他身体发热,太医快看看吧。”

  赵太医上前,查看二殿下脸色之后,复又细心诊脉。

  程寻在一旁,见他神情凝重,也不免心里担忧。她不敢发出声响,唯恐打扰了赵太医。

  良久,赵太医收回手,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犹不放心,又认真问了几句:“殿下除了身子发热,犯困,可还有其他感觉没有?比如恶心?腹部酸痛?”

  苏凌摇头:“没有,只是觉得困顿,想睡。”

  “殿下是发热了,开一贴药,睡一觉,等身上热度退下去就好了。”赵太医舒一口气,容色稍霁。

  他这一路提心吊胆,一听说二殿下身体发热,他就心说不好。地动大灾过后,最容易染恙。若是二殿下真的感染了时疫,那可就麻烦了。不说会不会此地百姓大面积染恙,单说二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他赔上性命都不够的。

  皇家子嗣,且又是今上唯一的血脉。

  他真不敢想下去。

  还好还好,只是普通发热。

  “那太医快开方子吧。”程寻听了略略放心。太医这么说,肯定是没什么大事的。

  赵太医斟酌再三,开了方子,又命药童去抓药。他又看着程寻,温声问道:“程公子身体无碍吧?”

  程寻微觉讶然,摇头:“无碍,无碍。太医们煮的药汁,我每日都有喝呢。”

  苏凌忽然开口:“我也有喝。”

  程寻回头飞了他一眼,他则勾一勾唇角,露出一个堪称无辜的笑容。程寻心头一跳,慌忙移开了视线。

  待药童抓药回来,苏凌的亲随前去煎药,严格按照赵太医的叮嘱,待药煎好后,端着到了苏凌房中。

  这时程寻刚换下他额头的毛巾。

  经常跟在苏凌身边的侍卫王敬正低声说着城中的情况:“今天一切正常。裴员外请求见一见殿下……”

  “裴员外?”苏凌眸光微闪,“是那个主动施粥的裴善人?”

  王敬点头:“是。”他顿了一顿,又道:“还有,殿下前段时日吩咐去找的人,找到了,就在城东刘家庄。”

  “这次地动……”

  “家中并无人伤亡。”王敬忙道,“房屋也还坚固,影响不大。殿下未到蜀中之前,这家主人也响应陈大人号召,帮助乡邻……”

  苏凌双目微敛:“知道了。”

  “属下告退。”

  —

  程寻见他们正说话,就自己先行接过了药碗。待王敬离开后,她才道:“喝药了,快一点儿。”

  苏凌瞧了她一眼:“烫么?”

  “不冷不热,正好。”

  苏凌笑了笑:“我身上没力气,要不……”

  程寻啧啧两声:“没力气么?你方才捉我手的时候倒是有力气,现下端个碗的力气都没了?”

  她本意是想反驳他“没力气”的说辞,可话一说出口,倒像是强调他捉她手一般。她又羞又急,直接将药碗往他手里一塞:“拿好,拿好,快些喝了,喝了就好了。”

  看着她,苏凌有点哭笑不得:“呦呦。”

  可他到底是端好了药碗。

  “你先喝着,我去给你取点东西。”程寻回身去了隔壁。她记得母亲给她的行囊里塞的还有饴糖来着。不知道如今还能不能吃。

  待她翻出饴糖,回到苏凌房间时,一碗药已经见了底。她将油纸包裹着的饴糖递给苏凌:“你如果嫌苦的话,吃一块试试。”

  “吃糖没用。”苏凌轻声道。

  “那什么有用?”

  “你陪我说会儿话,就好了。”苏凌轻笑,神情格外认真。

  他如今脑袋昏昏沉沉的,平时不易说出口的话,此时说出来,竟也没什么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