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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文学少女和病弱的少女(1 / 2)



进入二月以后,远子开始往学校带小块的巧克力。



一到休息时间,她就摇晃着猫尾巴般长长的三股辫过来,拿着裹着金色包装纸的香脆杏仁巧克力或者甜牛奶巧克力。



“给,分给你。”



说完之后,放在我的手心上。



“远子,你最近很喜欢巧克力呢。”



远子一听这话,就像早晨刚刚绽放的花朵般微笑道。



“很快就是情人节了吧。我一看到商店里陈列的漂亮包装巧克力,就觉得好高兴。”



“啊,我能理解。不但包装可爱,而且很好吃的样子。好想买来自己吃啊,远子今年会送出本命巧克力吗?”



“不行呢,我是恋爱大凶星啦。”



远子失望的耸拉下肩膀。



之前下大雪时,远子特意跑去找据说算命很准的占卜师算了恋爱运。结果



“你从一出生就是恋爱大凶星。”



被对方这样断言了。



可能也有那个打击的缘故,远子甚至患上了感冒,请假了一段时间。



她在电话里吸着鼻子叹息道。



“情人节明明是女生的重大活动。可是……没关系的。我被‘预言’会在七年后的夏天和命运的恋人相遇。本命巧克力就保留到那个时候吧。”



一会儿情绪消沉,一会儿又元气满满,远子还真是忙碌呢。每当有情绪变化,她就秀出百面相。欢笑、生气嘟嘴、泫然欲泣、然后又笑起来,真是个感情表现异常丰富的人。



毕竟远子是“文学少女”。



二年级的第一学期,在班会的自我介绍上。



“我是天野远子,如各位所见是个‘文学少女’。”



当她笑着自我介绍时,只会让人觉得“哇,奇怪的女生。不过,远子看起来的确和大正时代的‘文学少女’一模一样。



我当然不认识大正时代的“文学少女”,那应该说是印象吗



白皙,纤细,端庄,眼眸像星星般清澈,似乎只有远子周围的时间流逝速度不同。



她读书的量让人吃惊。如果问她“今天在读什么?”,她就会两眼发光,兴致勃勃地讲起书的内容和作者的轶事。



《小法岱特》的作者乔治.桑是男装丽人,还是肖邦(PS:波兰音乐家,音乐诗人)的恋人;《伊势物语》的味道就好像上面放着鲷鱼薄片,切细柚子皮和油菜花的散寿司饭一样;这些都是远子告诉我的。



虽然远子平易近人,班上同学也很喜欢她,但她午休时却没有加入任何女生团体,一个人在文艺社的社团活动室里吃饭。



“因为有好多想读的书啊。”



她微笑着这样回答。



如果我一个人吃饭的话,绝对会像没有朋友的孩子般觉得孤独。不过,远子看起来并不在意。在这些方面,远子果然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呢。



另外,远子虽然看起来一副悠闲的样子,其实却非常敏锐。今天也是。



“果步才是,今年有送出本命巧克力的对象吧。”



“哎!那、那是——!”



我慌了神、变得语无伦次起来。讨厌,我的脸好像开始发烫了。



远子像妈妈似的微微笑着。



就是因为这样,对远子才不可以大意。



“啊哈哈,我也和远子一样啦~~全部都是义理巧克力啦。”



“哎呀,木尾同学呢?”



被她恶作剧般的眼神一瞧,害我又心跳起来。



“木、木尾和我只是初中同学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啦。只是孽缘罢了。没错,是狐朋狗友,完全不是恋爱的对象。我既不可能对木尾动心,和他交往。而且他也只是把我当成一般朋友。”



“是那样吗?”



“嗯,是的。”



心脏跳的这么厉害,该不会被她听见吧?我忐忑不安地挤出笑容岔开话题。



“比起这个,远子学姐推荐的奥斯丁的《爱玛》我读完了。好有趣,再推荐其他书给我吧。”



“嗯嗯,没问题!提起奥斯丁的话,《曼斯菲德庄园》也很不错的!”



看到远子不再提起木尾的事,让我松了口气。



可即使是如此,胸口还是悸动不已。



对我来说,木尾隆史是怎样的存在呢?



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们俩是同一个初中毕业。话虽如此,我们初中时既没有同过班,也从未说过话。



最初的交谈是在高中入学式的那天——在教室作为同班同学见面的时候。



木尾一看到我,突然露出高兴的表情跑了过来。



“喂喂!你是二中一班的吧?我是二中二班的。太好了!有同校的人在班里!”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我被他仿佛和老友再会般亲密的直爽表情所感染。



“我知道你,是田径社的木尾同学对吧?”



我也自然地和他交谈起来。



从那以后,我们便经常说话。木尾性格开朗、不拘小节,总是和男生们高兴地嬉闹。虽然他似乎更喜欢和男生一起玩,但还是以同伴的态度对待我。



“今井和我是相同初中出身,所以感觉很特别。”



他开朗地笑着那样说道。



我和木尾在一起时也很快乐。那和与女生们聊天时的快乐似乎有些不同,感觉心中有个粉红色的小球在“砰砰”弹跳一样。



“喂 ,今井!”



午休时间,正当我在思考木尾的事情时,他本人来到了教室。



我吓了一跳,心脏差点飞出了胸口。心中的小球也蹦得不亦乐乎。



木尾站在门后,以直爽的表情朝我招手。



“什么事,木尾?”



“拜托,借我汉文的笔记。今天轮到我回答问题。今井班上的进度应该比我们稍快一点吧。”



他双手合拢,参拜般向我低头作揖。



“受不了,真拿你没办法。”



“Thank you!放学后请你吃章鱼烧。”



木尾接过笔记,使劲挥着手返回了自己的教室。



“呐,为什么总是章鱼烧?”



放学后,我们两人并排走在从树荫间斜射下冬日阳光的道路上。木尾虽然在高中也继续参加田径社,但社团活动结束时两人一起回家已经成了惯例。



“你说什么啊,冬天当然是章鱼烧吧。从摊贩那买来,在公园的长椅上边吹气边吃才好吃哪。”



“可是夏天也是章鱼烧呀。”



“在热死人的炎炎烈日下吃热乎乎的章鱼烧,感觉最棒了。”



“我更想吃冰淇淋呢。”



“笨蛋,在冬天吃冰淇淋的话会冷死的”



“在温暖的店里吃冰凉的冰淇淋,感觉才好呀。”



“不对,男人就要吃章鱼烧。”



我们一边争论着吃冰淇淋还是章鱼烧的话题,一边走过商店街。



街上到处贴着情人节的海报,蛋糕店的展示橱窗也变成情人节样式。



“说起来,下周是情人节呢。”



“是、是啊。”



木尾的语气和平常一样。



可是,我心中的粉红小球却轻轻跳起。



“今井要送给谁呢?”



“嗯嗯,并没有特别的人选。”



他随口提起,我随口回答。可每当他开口时,我的心脏就窜过寒气。



我非常在意自己的声音有没有变尖、表情是不是僵硬。



“啊,说起来,你去年连义理巧克力都没有给我呢。我们是朋友,通常应该给的吧。”



他不满地盯着我说道。



小球撞到心脏,高高的弹起。



“什么呀,木尾,你想要巧克力吗?”



“我一个也没收到,有什么关系啊。”



“不过,木尾不是拒绝了吗……宫岛学姐的巧克力。”



话一说出口,我就十分后悔,不禁身体一颤。木尾板起脸说道。



“那个是……”



他露出有些困惑,仿佛被戳到痛处的表情,撅着嘴说道。



“要我和她交往,明显是本命巧克力……义理巧克力的话那倒没关系,可这我怎么能收下啊。”



我感到喉咙发烫,呼吸困难。去年的情人节,我准备了给木尾的巧克力。



虽然只是义理巧克力,但那是我在地下商场犹豫许久后挑选的巧克力。



什么时候给他。



给他的时候说些什么。



尽管只是义理巧克力,不是本命——真的不是本命巧克力。可是,木尾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像平时一样“哦,我收下了。”般大大咧咧地笑着收下,还是说会稍微感到惊讶?是像“笨蛋,不要给我这种东西啦。”一样不好意思,还是“没办法,我就吃掉吧。”似的慌慌张张的收下呢?



在前往学校的途中,脑袋里也一直回荡着这些事。那是既苦涩又快乐、既甜蜜又有些害怕的不可思议的思考过程。



可是,我在学校附近的道路上看到了木尾被告白的一幕。



对方是和木尾同在田径社、高他一级的宫岛学姐。



短发,苗条的美人低着头向木尾递出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那个盒子,是巧克力吗?



胸口一下被揪紧,脚像黏在地上般止步不前。



木尾似乎拒绝了。我看到他表情僵硬地摇摇头,深深鞠了一躬。



他大概说了“对不起”吧。



宫岛学姐的表情因为悲伤而有些扭曲了。



宫岛学姐带着巧克力离开后,木尾依然板着脸看着地面。



我鼓起勇气向他搭话。



“木尾,早上好。”



他抬起头,有些尴尬地低声回答。



“啊啊。”



“刚才那是宫岛学姐吧?你没有收下巧克力吗?”



“因为交往什么的很麻烦,我又不是很懂。”



他支支吾吾地嘀咕着,背对着我迈开脚步。



他明明被告白了,看起来却一点也不高兴,反而表现出困惑沮丧的样子。



交往什么的很麻烦。



感觉就好像我被木尾这么说一样。我的表情和在木尾面前愣住的宫岛学姐重合,心中的皮球突然停下,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所以,我去年没有送木尾巧克力。



“哼,原来木尾对义理巧克力OK啊。”



我为了改变沉重的气氛,试着插科打诨。



“啊,OK、OK。巧克力多到从鞋箱里满出来才是男人的浪漫。所以请尽量送又大又好看的,小不隆冬的可激不起食欲啊。”



“我只会送本命巧克力,所以今年也没有。”



“切,你是那种有了恋人就会冷落朋友的类型呢。”



“没错,我可是很专情的。”



“我对那可没辙。要是突然有人以女朋友自居,粘着我不放的话,我会起鸡皮疙瘩的。高濑一交到女朋友就拼命炫耀,还变得不太合群,我可不想变成那样。”



木尾鼓着腮帮谈起最近开始和女生交往的高濑同学。我感到喉咙有些刺痛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自己对木尾的感情是什么。



之前和木尾在一起时很快乐。但是最近,却莫名其妙地变得痛苦起来。



如果我像去年的宫岛学姐一样认真地递出巧克力的话,木尾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会像那时一样阴沉着脸移开视线吗?



要是那样的话,他就再也不会来找我借笔记了吧。也不会像这样一起回家了呢



“怎么了,今井?一直不说话。”



“嗯嗯,没什么。章鱼烧我想要和风酱汁。”



木尾在章鱼烧店点了十个一盒的大个章鱼烧与和风酱汁。



我们拿着章鱼烧,来到附近公园的长椅坐下。两人用牙签叉起热气腾腾的章鱼烧送进嘴里。带着香味的热气飘进鼻子,要不张嘴呼吸的话,舌头都要被烫坏了。木尾也在对章鱼烧吹气。



“和风酱汁也不错呢。”



“对吧?啊、啊,不要蘸美乃滋啦。”(PS:就是蛋黄酱)



“蘸美乃滋才更好吃吧。”



“根本不搭调啦。木尾,你什么东西都涂太多美乃滋了,连生鱼片都要涂美乃滋,真是不敢相信。”



“笨蛋,生鱼片涂上酱油美乃滋最棒了。”



“哇、啊,不要害我去想啊。要涂美乃滋的话,只涂你自己的啦。”



“真是的,那么从这到那里是我的啦。”



木尾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挤出小袋里的美乃滋。



“啊,那边是人家的啦!”



在章鱼烧变成美乃滋味之前,我慌慌张张地叉起它送进嘴里。不过因为里面还很烫。所以让我尝到了苦头。



“——哇!”



“啊,你在搞什么呀。”



舌头好像烧起来一样。我没法吞下黏糊糊的章鱼烧,捂着嘴,眼角泛出泪花。木尾拧开盖子,把瓶装水递给我。



“给你。”



我下意识的接过瓶子,猛喝起来。



章鱼烧被温水冷却,顺利的咽进喉咙,但是舌头还是麻麻的。



“你真是笨蛋呢,今井。”



我瞪着哈哈大笑的木尾,心里开始动摇。刚才慌乱中喝下的这瓶水,不是木尾没喝完的吗?就是说,间接接吻了……?



心中的小球微微弹起。



木尾还在笑,他好像毫不在意。



难为情,不甘心的心情涌上心头。



就是呀……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朋友的话,这种事是很普通的呢



“……木尾你……今年也不接受本命巧克力吗?”



“你突然说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很好奇。”



“嗯,是啊。再说也没什么会给我的人呀。”



“……是嘛。”



如果木尾交到女朋友的话,我们一定会无法再继续现在这种无拘无束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