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2)
一阵凉飕飕的感觉掠过了他的脊背。弄不好也会受到处分也不一定。减薪,或者是停职。
最糟糕的场合也许还会被开除。
你要起诉吗?
据说隔壁的男人曾经这么问过翠。假如被起诉的话,毫无疑问会受到处分。妻子会怎么做呢?儿子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再说了,以后要怎么生活下去。在学校这个行业中,流言一向传得很快。自己肯定再也无法执掌教鞭。到了这个年纪再转行也不会有好的职位。妻子自从结婚以来就没有工作过。
怎么想也不可能和他一起工作来支持家计。尽管如此,妻子肯定还会污言秽语地对他咒骂不休。就好像现在这个样子。
他遮住了脸孔。思考以惊人的势头向着灰暗的一面倾斜。自从妻子面白如纸地从隔壁回来以后,心虚地他不管见到什么人都下意识地去窥探对方的脸色。而这种疲劳更进一步增加了倾斜的速度。
因为害怕碰到附近的人,甚至连东西都不想去买的妻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偶尔出来就污言秽语地咒骂父母的儿子。虽然他自己也很想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中,但是他必须去工作。不管愿意不愿意,不管多么痛苦,他都不能不来到人前。因为学校正处于由于体育祭而洋溢着活气的时期,所以那份不安让他的心情更加低沉。
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至今为止明明生活得那么努力。
会结束了。
一切,所有的一切都会崩溃。
可恶
他呻吟了出来。
要不要去拜托她们不要起诉呢?
这个念头不止一次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但是每次浮现出来的时候都严重地伤害到了他的自尊。
就算去拜托,谁能保证她们一定就会答应呢?她们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向他提出一堆
要求呢?她们不会因此而咒骂嘲笑他吗?
(必须尽快作个了结。)
他突然如此想到。
没错,必须尽快做个了结。他无法忍耐这种紧张。在家庭崩溃之前,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
必须作出了断。
带着坐立不安的心情,他猛抓自己的头发。
(居然要起诉)
(好过分太过分了)
没错,太过分了。为什么那两个女人要做出如此威胁别人的事情呢?
(没有时间了)
(必须尽快做个了断)
(明明只是一点小事不是吗?用不着弄到起诉的程度吧?)
他呻吟着。
(必须让她们停止。)
(必须阻止那些家伙。)
要不要反而去威胁她们呢?告诉她们,如果你们要是敢起诉的话,绝对不轻饶你们。
想到这里之后,他摇了摇头。如果做这种事情的话只会起到反作用。反而会让那些女人变得更有攻击性。
(如果隔壁没有那种家伙就好了。)
没错,都是那些家伙不该搬来。
(如果没有那种家伙就好了。)
(如果没有他们就好了,他们不在了的话,也就无法起诉。)
他扬起了脸孔,茫然地凝视着眼前的墙壁。
没错。如果她们消失就好了。如果她们不在了的话
(只要他们从这个世界消失。)
(只要没有那些家伙就平安了。)
(只要自己让他们不再存在。)
咕咚,他吞了口口水。不知什么时候额头已经流淌着汗水。虽然手足冰冷地颤抖不已,但是脑海中的语言却在放射着莫大的热量。
如果杀了他们
那样的话,他就不用再失去任何东西。
不用再畏惧他人的视线,不用再受到那对母女的嘲笑,不用再担心失去职务。
可以从一切的痛苦中解放出来。
如果被抓的话怎么办?
他的心中闪过微弱的声音。
(只要不被抓住就好,只要没有人发现事件的话)
(只要收拾掉尸体,不让任何人发现的话)
(没事的,只要干得漂亮就好。)
他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因为已经坠落到黑暗深渊的谷底,所以他无法从突然射入的一线光芒上调转开视线。
(一定还有其他家伙很漂亮地干过这种事情。)
(因为没有人发现尸体,所以谁也不知道发生过那样的事件。)
他凝视着墙壁笑了出来。笑意突然从身体深处涌现上来,无论如何都无法停止。
(那个事件也好,那个事件也罢都没听说抓住了犯人。)
有人可以成功逃走。也有人可以干得神不知鬼不觉。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理由就不会成功吧?
背后传来了嘎吱一声。回头一看,他的妻子和儿子站在那里。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看着两人的眼睛。
他们在考虑同样的事情。
不可思议的,仅仅看到脸孔就能明白。
他笑了出来。这就是所谓家庭的羁绊。他能够明白。妻子和儿子也一定能够明白。
多么好的家庭。
他必须保护这个家庭。
没办法。
他说道。
妻子和儿子都点点头。他因为这一句就能说明一切而十分满足。
必须赶快动手才行。在事情不可收拾之前。
是啊。妻子如此说道。儿子也点点头。
如果过了月底,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两个人还是点点头。
(*会起诉哦。*)
他的脑海里掠过这个声音。
(*如果这个月底还不动工的话,我们会起诉你的。*)
他笑了出来。
我要让你们再也说不出那种傲慢的话来。
然后,让他们再也做不出可以威胁到他和他的家人的人生的事情。
广田环视着夜晚的庭院。空气让人觉得凉丝丝的。可以看得见若干的星星。就算是在空气这么恶劣的都会,到了秋天空气好像也会变得清澈一些。
大大地吸了口气后,广田关上通风口。在确认门窗都锁好后,他冲在起居室谈笑的翠和礼子说了声晚安,就走向了基地。
在基地只有那鲁一个人守望着器材。
女孩子们呢?
听到广田的声音,那鲁示意了一下二楼。
在持续净灵的努力。
广田看了一下显示器,两人都在二楼的四坪半的和室。广田看了一阵,两人闭着眼睛好象在默默祈祷什么一样底垂着脑袋,然后好象放弃了一样抬起头来进行交谈。看起来他们的努力并没有能取得什么结果。
你说净灵?不是除灵?
是净灵。
有什么不同吗?
除灵是完全靠力量除掉幽灵,净灵是净化幽灵。虽然表面上是这么分类的,但是实际上就不好说了。
你不明白吗?
那鲁耸耸肩膀。
日语的心灵用语中有很多的暧昧词汇,对我来说太难了。
是那样吗?广田看着那鲁的侧脸。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那鲁将视线转向广田,无言地催促他说下去。
所谓的幽灵,到底是什么?
那鲁轻轻耸耸肩膀。
哈,如果我知道那个的话就不呆在这里,而是回去写论文了。
你也不是完全不明白吧?
应该说和完全和接近吧。
为什么?难道现象少到这种程度吗?
也许是因为幽灵和电子仪器的八字不合吧。因为那些家伙一旦开始运动,机器就会立刻
停转,所以无法记录下有效的数据。
但是,既然你在做这种事情,应该会有各种各样的经验吧?
听到广田的询问,那鲁将视线投向广田。广田慌忙补充道。
那什么,我也并不是变成了肯定论者。
所谓的人类的经验,只是渣滓而已。如果没有取得能够作为证据的数据,就没有意义。
是这样吗?
至少这是我的理论。
但是,就没有什么从经验中得出的设想吗?不是也有这样的东西吗?
你对那种东西有兴趣吗?
看到他露出的坏笑,广田怫然地垂下脑袋。
假如那里有什么东西的话,就应该有构成物质存在吧?既然如此,为什么那种物质到现在都没有被发现?在科学已经如此发达的时代,为什么原因和法则都没有被发现呢?
这也是广田一直抱有的疑问。他也曾经向咲纪提出过这个疑问,但是完全没得到可以满足
的回答。
她永远这么说。科学不是万能的。
真的是这样吗?广田如此想到。科学确实不是万能的。虽然用现代科学无法理解的东西很多,但是在他看来,心灵现象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从一开始就在抗拒理解的样子。
我觉得没有意义的讨论只是浪费时间。
假如有什么的话,可以请你告诉我吗?所谓的幽灵这种东西是否真的存在?那是不是等
于人类存在着灵魂?
那鲁投过来一个冷淡的视线。
化学纤维里面有灵魂吗?
啊?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幽灵会穿着衣服?假如是天然纤维就有灵魂吗?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假如
信息。
广田迷惑不解。
不好意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人类的头脑的内在,说到底也只是电子信息的集合。假如这个在死后也能保存下来,让他人可以读取的话,那么就算灵穿着衣服也并不是不可思议。
是这样吗?
人类在想起自己的经验的时候,很多时候都好象是在照相一样从第三者的视点想起来。在想起和什么人面对面交谈的情景的时候,往往不是想起正面面对自己的对方的面孔,而是想起自己和对方面对面的样子。
这么说起来,确实如此。
因为人类就是如此处理信息。所以在取出那个信息的时候,那之中往往包含着和他自身相关的信息那个信息会烙印在空间中被他人接受。接收的人用自己的经验和知识解读那个,在脑海中进行再现。
啊啊,所以幽灵也是穿着衣服的吗?而且奈良时代的幽灵有时会穿着江户时代的服装。
就算看到的是同一个幽灵,根据看到的人的不同,证词有时候也会出现不同。而且看到的人还会理解外国人幽灵的语言,或是理解古代幽灵的语言,如果不是在脑中被解读的话,这种现象根本就无法进行说明吧?
你说得也对。那么说,附身呢?
你说将幽灵是信息的理论进行扩展的话,可以认为那是暗示,或者是被取出的信息烙印在了他人脑海中。
除灵呢?
问题仅仅在于信息是否得到保存。我们假设是强烈的思念烙印在某种场所。这么一来的话,所谓的除灵就不是消灭已经固定附着的思念,而是把那个场所进行解体。
如此说着那鲁苦笑了一下。
从关于幽灵的目击证言来看,所谓的幽灵并不是物质。看起来只是单纯的信息聚集。以此为依据,也有学者认为灵视就是接受死者思念的心灵感应现象。但是既然这个心灵感应无法确定正体,那么和存在幽灵的主张也没有什么不同吧。
话虽然这么说。
而且,也存在着名为吵闹鬼的现象。信息要怎么让气温下降?要怎么去移动物体?如果把幽灵说成是信息的话,虽然某一类型的证词可以得到整合,但是并不是这样就可以说明所有的心灵现象。甚至可以说无法说明的部分反而比较多。所以别说是设想了,跟本就是戏言。
道路看起来很漫长啊。
那鲁叹了口气。
真是的。我也时不时会想,如果能够成为否定派的话该有多么轻松呢。
因为他的口气好像真的是从心底感到厌倦,广田不由轻轻笑了出来。
照明的唐突消失,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