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1章 -孩子拾获秘密-(1 / 2)



第1章-孩子拾获秘密-



***



二OOX年二月十二日。



晴空万里的午后,F15J(飞鹰)两机编队自航空自卫队岐阜基地起飞。



操纵其中一机的,便是武田光稀少尉。



此次航行的试飞意味比演习还要浓厚,将从演习空域四国沿海上的一万公尺高空钻升至两万公尺,隶属于岐阜基地的飞行员--飞行开发实验团正如其名,常应各种要求进行试飞。



「话说回来,两万公尺可不太安全啊!F15J的实用升限不是不到两万吗?」



光稀以无线电对领头的队长机说。



正确来说,F15J的实用升限为一万九千七百六十公尺;然而一般演习并不会将高度拉至实用升限。高高空不但空气稀薄,亦会损及机体安定性及机动性;况且于这种高度进行空战的可能性极低,因此纵使在备战训练中亦鲜少挑战升限高度。



『哎,应这些怪要求试飞,就是我们的工作嘛!再说,就算是国产飞鹰战机,也没烂到超过实用升限几百公尺就挂掉的地步吧?』



编队长齐木敏郎少校悠哉地回答,或许是年近五十的人生历练所致,齐木鲜少为事所动,语气总是相当沉着。



『听说上头想用F15作为新一化侦察机。F4机体虽然好,但估计会比F15早个十年退休;上头八成是觉得与其到时再来手忙脚乱,不如从现在开始收集数据吧!』



F4素以实用升限超过两万公尺为豪,现在的侦察机也是以F4改良而来,可在一万八千公尺处进行侦察。F15的升限虽不及F4,但机种比F4新颖,整体性能也较优良;如果能加以改良,应可望具备同等能力。



光稀迟疑片刻后,询问齐木:



「为什么今天选我来飞?」



光稀在飞行队中最年轻,经验也很少;像这次这种条件严苛的飞行,应该还有其他更为适合的人选才是。



『因为有人老说自己的能力不只如此嘛!』



听了齐木的回答,光稀心惊胆跳。自己确实常这么想,但应该从未说出口才是。



「我没」



这么想。这句越来越微弱的回答果然无法取信齐木,他的大笑声传了过来:



『你们这些小毛头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像你们这种年纪,正处于好强的时期嘛!』



光稀无言以对,齐木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



『不过啊,光稀,愤世嫉俗不是好事,得改过来,免得浪费了好眼力和敏锐的直觉。愤世嫉俗的人是不会成长的。』



听了这些逆耳忠言,光稀更是说不出话来。而没有直言光稀愤世嫉俗的理由,则是齐木的温厚之处。



『还有,也得习惯队上的人爱搞低级这点。不管是自卫队或警察,穿制服工作的人本来就尽是些低级的家伙。或许看在有洁癖的人眼里会觉得火大吧!』



「我觉得并不是我有洁癖,而是周围的人实在太放纵了。」



『用外界的基准来衡量没用。要自卫官别搞低级,等于是教他们别呼吸。连要阻止他们在同事的婚礼上照惯例跳裸舞,都得司令亲自劝告咧!』



即使劝告了,还是有人照跳不误,最后被吊在塔台惩罚--听齐木若无其事地这么说,光稀忍不住笑了出来。



『哦!』



飞在不远前方的齐木于驾驶舱之中俯瞰下方。



『看得见四国啦!』



「少校的故乡是高知嘛!是在哪一带?」



『浦户湾知道吧?那边不是有条海岸线从湾口弯弯曲曲地延伸到西边吗?』



光稀依言俯瞰下方,地形果然如齐木所言;东边是蜿蜒曲折的海岬,碧海交织于青山之中。



『从那个凹进去的地方往东一点有条河,是呗?那条河叫仁淀川,我家就在那条河旁边。』



或许是因为谈起故乡之故,齐木说起话来多了几许乡音。



『我跟我家小鬼说过今天会飞这里不知道他会不会到海边来?』



齐木的妻子早已过世,所以他现在将念高中的孩子寄养在老家,独自在外地工作。



即使孩子来到岸边观看齐木飞行,从一万公尺的高空上也无法看见,但齐木仍不住留意地上。他的心情,光稀能够了解。



「令郎跟你分隔两地,一定很想你吧!」



『不,他很独立的,说不定是我比较想他。不过,总不能要他配合爸爸跑遍全国吧?那样太可怜了。』



自卫官常常转调,成家后多是独自到外地工作。齐木在两年前来到岐阜,比光稀早上一年;明年他将转调到滨松的飞行教导队。



『尤其到了外国高中又有升学问题,很难处理。做爸爸的要是能替孩子出点主意就好了,偏偏我除了飞行以外一窍不通;至少得让他安定下来,在同一个学校好好读书,不然对考试不利。』



他的口吻已不再是平时豪迈的飞行队长,而是一个父亲的口吻。



「但愿令郎有来看你。」



『这个季节的海边忒冷,他会来吗?』



两机掉头转向,将仁淀滩抛在脑后,往四国沿海的训练空域(L空域)而去。



四国外海两百公里处--放眼俯瞰,只看得见碧海与白云。



齐木指示光稀以无线电对时,待14时整开始上升。试飞所需时间则以专用计时器直接记录。



上升方式采用转换动能至位能的钻升法。



13点59分55秒。56、57、58、59--



00。



光稀将油门推到底,重水平方向加速。F15的加速性能在一瞬间便催引出到达目标高度所需的速度。



光稀拉下操纵杆,将水平加速转换为上升力,以就搭乘者感觉而言近乎垂直上升的角度奔向天际。后燃器的轰隆声响彻机内,重力于瞬间成了铅块,将身体压制于座椅上。正面除了太阳,什么也看不见。



齐木也正以同样的速度从另一条路线上升。



这么一提



前几天在同一个空域曾发生事故--这个念头刹那间闪过脑海。不过思绪的碎屑才刚浮现,便被抛在数百公尺之下。



『怪了,引擎也跑得太顺了吧?』



齐木的喃喃自语声传入无线电之时--



正面的整个雷达画面一闪,短暂得教人以为是一时目眩。



ECM。雷达画面闪动,是电磁脉冲式?光稀情急之下扭转操纵杆;这么做并无任何根据,只是凭直觉--甚至可说是反射动作。



机体因急遽转换方向而失速,开始回旋下坠。



「少校!快避开!」



正当光稀一面稳住回旋下坠的机体一面大叫之际--



头上响起了爆炸声。



------火焰洒下。



随着曳尾落下的火屑,熊熊燃烧的机体--



西方世界最强的双发战斗机--



化为一文不值的废铁--往下坠落。



我跟我家小鬼说过今天会飞这里不知道他会不会到海边来?



尤其是国高中又有升学问题



这个季节的海边忒冷,他会来吗



短短十五分钟前的对话,瞬间自光稀的脑中流走。



成了无缘再叙的故人回忆。



「少校----------------------!」



光稀的哀号声,空洞地回响于无人听闻的空间之中。



***



=================================================



接连发生空难--魔鬼四国沿海?自卫队战机爆炸



二月十二日十四点O五分,于四国沿海航空自卫队演习空域进行演习的F15J战机发生爆炸。当时演习以两机编队形式进行高高空上升飞行,编队长机却在上升途中爆炸,驾驶员齐木敏郎少校生机渺茫。爆炸原因目前仍在追查中,但授权制造商MHI(三津菱重工)表示应非构造上的缺陷。



该空域于一月七日曾发生日本首架民航超音速商用喷射机「燕尾」的爆炸事故,记忆犹新;国土交通省(注6)航空.铁路事故调查委员会指出:两起事故在航空器运用方式及事故当时的气象条件或许有类似之处。



(二OOX年二月十三日报日时报)



=================================================



〔注6:日本行政机关,掌理国土利用、交通气象及海上保安等事务,类似我国交通部。〕



***



仁淀川在高知县被列为重要的一级河川,出了全国更算是特级河川。论知名度的确是四万十川比较高,但咱们这条河可不让人专美于前--住在高知县内主要河川流域的县民,个个都有这种想法。



瞬骑着越野脚踏车冲下仁淀川堤防,远远就发现一道人影,正在宽广的河口摇着形状独特的扁舟。



那扁舟犹如将一般细长的平底舟从中切半一般,又短又小;仁淀川虽大,会乘这种扁舟的却只有一人。



瞬将脚踏车骑上通往河岸的砂石路。



他抬起臀,仗着避震器与护膝骑过了满是石头、凹凸不平的河床,直到水边,并将车子停在一旁,对着扁舟喊道:



「宫爷爷--------!!」



干冷的冬季河风吹散了声音,瞬得扯开嗓门大叫好几次,才能引起舟上人的注意。



对方终于发现了瞬,自舟上挥手示意。



「瞬啊--------!!」



「宫爷爷」即是宫田喜三郎,在仁淀川流域可说是内行人皆知的渔夫。



虽然宫爷爷常笑说「外行人皆不知」,但瞬却认为,若有不认识宫爷爷的仁淀人,那人铁定是睁眼瞎子。



宫爷爷家住上游,但近年来每到年关过后、气候尚冷的时期,他便会下河口来采青海菜。



「要我帮忙吗--------!?」



瞬询问,宫爷爷在舟上频频点头。扁舟上堆积的青海菜多到连岸上都能皖见,也差不多该上岸了。他似乎已经采了好几趟,只见岸边的盆中也堆满了海菜。



「侬(你)今天没上学啊?」



「放心!今天是星期六,放假。我不会跷课的。」



瞬原本与祖父一起生活,自从去年冬天祖父过世后,宫爷爷偶尔便会唠叨这类事情。



宫爷爷与瞬的祖父交情深厚,似乎也有代为照顾他的意思;除了在河边碰面以外,还时常到瞬家去探望他。



反正咱(我)得四处捕鱼,就顺便来看看侬--宫爷爷嘴上这么说,但瞬知道宫爷爷的「四处」范围极大,要来瞬家一定是得额外拨出时间的。



「下午我要去海边,只能帮到那个时候。」



能帮多久,瞬一开始便会说清楚。若是说要帮忙却半途临时走人,会打乱宫爷爷的计划。



现在还是上午,能帮上两个小时左右的忙。



宫爷爷将扁舟撑上河床,开始把青海菜装入铁篓中,并将网目粗大的铁篓浸入河里,以木棒搅动清洗青海菜。



「长靴借我用一下喔!」



瞬一面说着,一面换上长靴。这是他从宫爷爷在岸边盖的工作用临时小屋中拿出来的。他常常来帮忙,已经摸得很熟了。



他们分别从两侧提起装着青海菜的沉重铁篓,抬往清澈的河中。



两人各自拿着木棒在青海菜中搅动,交缠的黑色纤维中起了细小的气泡;待气泡不再出现,便代表附在海菜上的泥沙已完全掉落。在刺骨的寒风之中,这种工作可说是相当累人。长年以来一直独力干这种活儿的宫爷爷,明年就满七十岁了。



乡下的老人家总是格外壮健,瞬去年过世的祖父也一样。



瞬的祖父开诊所,并非劳力行业,却能轻轻松松扛起一、两袋杯。亏他这么健壮,又是个医生,却因为感冒恶化而骤然过世,说来也实在太不小心了。



他们与都会中推着菜篮走路的老人年岁相差无几,为何有这么大的差距?对于上国中前生活于其他县市的瞬而言,高知的老人家仍教他有些小生怕怕。



「最近过得怎样啊?」



宫爷爷的问题向来非常概略,因此瞬也总是适当地挑些近况来回答。



「这个嘛学校的分组意愿调查快结束啦!二年级要分成文组和理组,现在好像是最终评量阶段。毕竟还得筛选成绩嘛!」



「咱听说瞬的脑筋忒好,应该不会被筛掉呗!」



「哪有!是谁说的啊我看也用不着问,肯定是佳江吧?」



瞬提起了住在隔壁的儿时玩伴之名。瞬小时候还没到这里定居,放长假时来祖父家,总是和她一起玩。现在她和瞬就读高知市内的同一所高中。



「对、对,就是佳江阿妹。伊(她)老称赞瞬脑筋忒好。」



才不是呢!瞬想说明,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高知这地方不太注重学力,倘若不是声名赫赫的明星学校,几乎不逼学生念书。瞬学校里的同学全都依着自己的学力程度选择前途,悠哉得很。老师多少会督促学生,但也只是「多少」,没多大压力。



对于在外县市念书念到小六的瞬而言,这舒爽的气氛令他相当困惑。在外县市,不少小学都是理所当然地将国中入学考列入教学方针;因此瞬也理所当然地上补习班,理所当然地学习教科书上没写的内容。



再者,他常转学,必须维持优等成绩,以便跟上任何学校的进度(有一回,他转进的学校进度超前过多,害他吃了不少苦头)。



瞬自小便养成了这种习惯,因此向来不忘提前预习与复习。他在学校能维持好成绩,有一半都得归功于习惯。



对于无法摆脱这种习惯的自己,瞬其实有点自卑。



就算向宫爷爷说明原因,只怕他也不会懂。在宫爷爷的年代,这些都算是「脑筋忒好」。



「那是因为她文科实在烂毙了,我只是让全部科目都维持在一般水准。她啊,古文考试竟然交白卷,难怪老师对她印象不好。」



瞬拿不在场的佳江作结,宫爷爷也笑了。「那样挺有佳江阿妹的风格啊!」--瞬有点羡慕被这样形容的佳江。



「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嗯,佳江的妈妈每天都邀我过去吃晚饭。不过我想学做饭,所以尽可能自己下厨。」



「侬忒独立啊!」



宫爷爷嘴上不住地称赞,却又突然一脸严肃地说道:



「不过啊,侬不那么乖也不打紧,小孩的工作就是让大人操心。侬可以秉惰(偷懒)一点。」



和宫爷爷说话有时会让瞬想掉泪,因为他老是一脸严肃地说这些话。



「别担心,我要是不想做了,会好好『秉惰』的。」



瞬特地讲了几句说不惯的土佐方言,对宫爷爷微笑,让他放心。



将洗好的海菜一把把地挂上岸边晒菜场的晾衣绳时,瞬放在防风外套胸前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大作。他先前已将闹铃设定于十二点半。



「电话啊?」



「不,是闹钟。」



最近真是人手一机啊!宫爷爷感叹地看着瞬操作手机。瞬的同学之中,没手机的屈指可数;有不少人有了可兼作时钟的手机,便不戴表了。



瞬关掉闹铃,又将手机塞回口袋。



「宫爷爷,我得走了。」



「好,咱也差不多可以收工啦!多谢啊!」



瞬将手上的海菜迅速晾完之后,便脱下长靴换回自己的运动鞋。



「长靴就搁在那儿呗!」



瞬答应了宫爷爷的好意,没收拾长靴,直接奔向越野脚踏车。



「改天见啰!」



瞬说着并跨上脚踏车,踩起了踏板。



***



瞬从宫爷爷的晒菜场出发,骑了大约二十分钟的路程。



他沿着海边上了国兖以后,便在河口大桥的桥墩边停下脚踏车。



越过太平洋而来的无情海风冰冷刺骨。尽管有人说高知是南国,这儿也的确鲜少下雪,但冬天却冷得不逊于北方。



这种土地上的季节变化原就急遽,还有人称之为「无爱县」。日语中的「爱」和「合」两字谐音,而合又可引申为合服(注7);也就是说,这里没有适合穿合服的季节。初夏刚来,便教人热得发倦;残暑刚过,便跳过了秋天,变得寒冷彻骨。



虽然南国总能给人四季如夏的印象--



「一点也不像乐园嘛」



过去只在暑假之类的长假时间来玩,还能天真地享受季节的景致。



瞬迈向通往海滩的堤边阶梯。来自汪洋的波浪不减澎湃之势,频频拍打与海岸线相距甚窄的沙滩。由圆滑地平线无限延伸的大海呈现近黑的蓝色,显然是寒冷季节的海色。



他从混凝土阶梯走下海滩,脚微微地陷入细密的沙粒之中。



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漫不经心地朝着河川入海之处走去。



当他走向高大的桥墩之下时--



「那是什么?」



有个没见过的白色物体被冲到河流出海口的浅滩上。



〔注7:适合在春秋等不冷不热的季节中穿的衣服。〕



远远看上去,那物体似乎有点份量;靠近一看,约有一人环抱大小。



「这是什么啊?」



瞬歪着脑袋,喃喃说道。



那东西呈半透明乳白色,形状不固定;乍看之下,材质似乎柔软而有弹性,表面滑溜溜的,犹如塌了的巨大麻糬。



「塑胶套也不对。」



他原以为是从哪里的温室脱落飞来的塑胶套,但若是塑胶套,在海水冲打之下早该变得绉巴巴的,不可能连道折痕也没有,还这么光滑圆溜。



勉强说来--



「水母?」



瞬觉得眼前的物体倒也有点像夏天常被冲上岸来、头部有着幸运草图样的海月水母;只不过,不可能有全长达一公尺的巨大海月水母--至少他从没见过。



硝水母似乎有几公尺大的?瞬歪了歪脑袋。



别说是水母了,光看外表,连是不是生物都分辨不出来。



「总觉得有点恶心耶」



瞬喃喃说道,以鞋尖戳了戳那个水母般的物体。他的鞋尖软软地陷入了物体中。



接着--



那疑似水母的物体竟然朝瞬滑近。



「鸣哇--------啊啊!!」



他想也没想,反射性地甩了甩脚。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瞬的心跳猛然加速,那玩意儿动得比想像中还快,更引起了他的恐惧。



瞬面向疑似水母的物体,往后慢慢地退了数步。



疑似水母的物体在原地蠢蠢蠕动没有扑过来的迹象。



瞬退了十步以后,和疑似水母的物体互瞪了好一阵子。



接着--



他转过身,全力疾奔。沙子绊着了他的脚,但他以手撑起身子,再度奔跑。



他不敢回头。要是一回头发现那只水母正滑溜溜地以猛烈速度追赶过来的话--!



瞬爬上了混凝土阶梯,跳上越野脚踏车,踩起踏板,没敢再回头望上海边一眼。



***



也不知骑了多久,四周的景色己在不知不觉间变为熟悉的田园。他似乎已回到家住的伊野镇附近。



瞬在收成后仅剩稻梗的稻田正中央停下,吐了口气。



「难怪会这么累。」



他在近乎全速冲刺的状态之下骑了将近十公里。



正当瞬将双肘顶在龙头上叹气时,自行车轮胎滑过混凝土农道的声音响起。



「唉呀!?」



一台平凡无奇的淑女车在追过瞬的瞬间发出了夸张的煞车声,停在他的身边。



「这不是瞬吗?」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瞬抬起脸来。自行车上的是个穿着运动服的少女,一头硬质黑发束成了马尾;虽然有一副可称之为美少女的五官,无奈眉毛却比一般女孩威武太多。



她便是住在隔壁的儿时玩伴,天野佳江。



「怎么啦?侬不是去了海边吗?」



这么说来,我出门时曾遇到了天野阿姨,对她说过要去海边--瞬一面想着,一面叹了口气。



「唉现在哪是海边散步的时候啊!」



「啊!侬又用那种腔调说话了。说土佐话!土佐话!侬是土佐人呗?」



「要说几次你才懂啊?我上国中之前都住在外地,不会讲土佐话啦!」



「侬该努力近乡近土啊!真是的好啦,发生了啥事?」



「哦,对对对。海滩上有个莫名其妙的怪生物--」



说到这里,瞬连忙闭上嘴巴。



「抱歉,没什么,刚才的话你就忘了吧!我先走了。」



瞬立刻跨上越野车,但佳江牢牢抓住他的龙头不放,力道之强教人咋舌。女生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啊?



「别想逃,侬刚才说啥?」



「什么也没说!我找错对象了!错得离谱!」



「弄错了算侬倒楣。侬刚才说有奇怪的生物,是呗?」



「没有,你听错了!快去看耳鼻喉科啦!」



「就算听错了也不打紧!。既然听说有奇怪生物,咱怎么能默不作声呢?」



--糟了。瞬打从心里觉得大事不妙。



他诅咒自己的大意。



若要列举佳江喜欢的三大词汇,便是「尼斯湖水怪」、「屈斜路湖水怪」及「海蛇」。换句话说,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未知生物(UMA)爱好者,甚至还在学校发起了名为未知生物爱好会的非官方同好会,其中又以水栖生物最受她喜爱。瞬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兴趣,也不想理解。



对这样的佳江提起相关话题,自然不可能全身而退。



「不要!那会动耶!而且动得挺快的!我才不要为了看那种东西特地跑回去!」



「谁说要跑回去看了?」



佳江若无其事地说道,并扯着瞬的越野车龙头。



「当然是要跑回去抓啦!」



佳江的笑容常被班上男生评为甜美可爱,但看在瞬的眼里就像是恶魔的微笑。



说归说,相识这么久,瞬从未成功反抗佳江过。



最后瞬只得替佳江载着一半的捕捉道具,回到海边去。



「拜托,别把水桶挂在龙头上,很难转动耶!」



「别抱怨嘛!其他的东西不都放在咱篮子里了吗?」



「那是当然的啊!这是你的东西!你的!而且想去海边的也是你!」



面对瞬的破口大骂,佳江神态自若,完全不以为意。



「直径一公尺的水母状生物啊?真壮观耶!未知生物还是水栖的才刺激啊!大海果然是个好地方。」



说什么也没用。瞬默默踩着越野车,心情仿佛被牵往市场的牛。



但愿那玩意儿己被浪潮卷到海里,不在原地。



假如这个愿望能实现,瞬甚至愿意相信神的存在。但神是冷酷无情的--



那玩意儿还待在岸边。



只不过位置有着微妙的变化。方才还在水边,现在却离开水移动到干燥的沙地上。



沙地上还清楚留着那玩意儿爬动过的痕迹。



「啊--------!」



佳江的尖叫不是尖叫,而是欢呼。她背着装满捕捉道具的大包包,毫无防备地奔向那只「疑似水母」。



「慢着!你多少惊戒一下吧!」



无可奈何,瞬也跟上了佳江。



「欸,有爬动的痕迹耶!伊是活的!」



「嗯,而且爬得挺快的。」



佳江在疑似水母身旁蹲下,瞬则从她身后战战竞竞地窥探着。如今他已不再蠕动,犹如无生物一般文风不动。



「伊不动耶!」



「笨蛋!你干嘛直接伸手碰他啊!」



瞬拉出了从背包口袋露出来的手套,丢给佳江。佳江凭着完美的反射神经,单手接住了丢来的手套。



「未知生物爱好会没有什么守则吗!?像是不可突然空手触摸可疑生物之类的!你是会长吧!?」



「谁知道在自己的生活圈里真能发现这玩意儿?咱根本没想过啥守则。」



她果然是个女生,会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以奇怪的方式表现出务实态度。



「再说,不打紧啦!伊没牙齿,也没爪子,圆滚滚的,没啥攻击性啊!」



「要是他会分泌毒液怎么办啊!」



佳江愣了一会,凝视自己摸过疑似水母的手,接着--



「别用人家的衣服擦!」



「好啦,别计较。应该不打紧啦!海边的东京假如有毒,颜色会更鲜艳的。」



「为什么你敢拿自己那种海岸知识来衡量未知生物啊」



「过去只要咱觉得不打紧就没问题,从来没有因此受过伤啊。」



在乡下长大的人,面对大自然时总是坚持自己的经验法则,佳江也不例外。



「那就搬回去呗!」



佳江说得理所当然,瞬听了则是无力地垂下肩膀。



「你是说真的吗?你看了这个,不觉得恶心或可怕」



「咱觉得很兴奋!」



佳江一口断言,两三下戴好手套,并扔了另一双给瞬。



「看来满软的,应该塞得进水桶呗!放到咱的后座上。」



将疑似水母塞进水桶后,仍有相当的体积露在外面;后来用垃圾袋套住水桶,算是免去了他掉出之忧。不过要将这沉甸甸的不规则物体放上脚踏车后座并捆绑起来,还是费了一番工夫。



***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瞬一脸不悦地蹲埂厨房里。厨房角落中摆了个婴儿浴缸--瞬的祖父向来舍不得丢东西,这浴缸就是瞬小时候用过的。



方才带回来的疑似水母现在正浸在装满水的缸中。他的形状略有改变,变成扁平的椭圆形,沉在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