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动画化作家大人是来开脚本会议的吗?」
草剃学长用揶揄的口气讲著,我内心虽然感到不爽,但还是普通地回答:
「嗯,是啊。你们两位呢?」
「我是来讨论新作的。」
「喔,要写新作品吗?」
「是啊。毕竟动画也结束了,应该不会有第二期吧,差不多该考虑『后续』的问题。」
虽然说得很漠不关心,但听起来有股寂寥感。
「这样啊。」
但我没特别说些什么。要说的话,席德明明是新作即将发售的可喜可贺状况,却有点消沉的模样让人很在意。
看向他后,席德用跟平常相同的谦虚态度说:
「我是来编辑部讨论第三集,可是时间到了却没看见神乐坂小姐过来……」
照他这种讲法,第二集似乎已经写完了。
我看向自己走出来的会议室……
「神乐坂小姐的话,她正在跟制作人讨论事情。」
「既然会议结束了,她一定马上就会过来吧?」
「大概吧……话说回来,席德你是不是有点消沉?」
「看的出来吗?」
「嗯,算是吧。」
他整个人驼背,给人一种无精打采的感觉。
应该不是因为「神乐坂小姐迟到」而消沉吧。
当我正在思索时,草剃学长笑著说:
「和泉,你听我说。这家伙那篇新作的采访报导,今天刊载到网路上了。你想,就是狮童刚产生萝莉癖好,脑袋变得怪怪时接受的采访。」
「啊,那篇发神经的报导终于公开给全世界知道了吗?」
「请不要说我发神经!」
席德快哭出来地大喊。
「今天公开到网路上后我重新读一遍,觉得超丢脸的……!」
真悲哀,他郁闷地抱著头。
「呜哇啊啊啊!为什么我要用跟本名没两样的笔名,接受那种彻底暴露性癖的采访……!真想把几个月前的自己打一顿!话说,既然你们两位知道,当时为什么不阻止我!」
「草剃学长觉得这样很有趣,说要煽动你去受访。」
「喂喂,和泉你不要讲得好像是我的错一样。当时你也看得很起劲吧。」
「太过分了!和泉跟草剃学长都一样!」
「别哭成那样啦。再说,我觉得那篇报导很不错喔。当时的你会那么发神经,是因为你喜欢自己的作品,很有自信吧。」
草剃学长将手放上后辈的肩上安慰他。
「创作者的悲惨文章经常会公布在网路上,但会变成那种报导的原因,我想是因为回答的人很有当事人的自觉。若是跟作品保持一段距离的人,应该会更冷静地回答吧。他们应该不会暴露性癖给别人嘲笑,也不会踩到愚蠢的地雷问题在网路上延烧。因为都是成熟的大人嘛。」
「可以不要挖别人伤口吗!」
还有,希望他别说这种会联想到特定创作者的发言。
「所以我看到这种毫无冷静跟成熟感,让人觉得『这家伙说出这种话,是个笨蛋吧?』的报导时,反而会很期待喔。因为这种人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最后都只会留下耀眼的结果。」
「这讲法根本没有安慰到人!」
草剃学长用手背敲敲席德的胸膛。
「萌系轻小说如果不发点神经就太无聊啦。要抬起胸膛来写啊,萝莉控。」
「……这不用你说。」
席德噘起嘴巴讲出这句话。
看来他似乎看开一点了,反过来用作弄般的语气对学长说:
「讲到发神经的萝莉控。草剃学长,你收国小女生当徒弟的事情后来怎么样了呢?」
「感谢你宁愿伤害到自己的反击喔!也没有怎么样啦,只是偶尔会传LINE讨论创作的问题而已。」
「真是让人羡慕!跟小女孩传LINE可是犯罪!」
才不是犯罪。
没问题吧,这个人的脑袋又变得怪怪的。
这边为忘记的人说明一下。
草剃学长经历过一些事情后,在一位名叫小绫,想成为作家的小学生请求下,成为她在作家方面的师父。虽然很像是轻小说,但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在冒出更危险的发言之前,我先问:
「创作问题是指?她有送原稿过来这类的吗?」
「不,她没办法顺利写出原稿。因为陷入低潮,所以想要找我商量一下。」
「罪犯!这里有名罪犯!请招出来!你把她叫出来带去哪里了!」
「我没有把她叫出来!狮童你先闭嘴好不好?──和泉,如果是你会怎么回答?」
「如果问我要怎么对应低潮……的话吗?可是不知道原因的话也很难回答。如果是我自己写不出来……大概会抱持『这又治不好,还是尽量努力去写』的想法吧。毕竟不能因为状况不好就休息不写啊。」
「顺带一提,我也是提出类似的回答。就是『这治不好啦。别在意,写下去吧』的回应。我觉得这是最接近完美的回答,可是她却骂我『你不懂啦!』,根本莫名其妙。」
「如果说硬要有不写的选项,那得先把低潮的状况治好才行。虽然明明治不好。」
「明明治不好啊。」
我跟草剃学长的意见难得一致。
只要确实找出陷入低潮的原因,将它去除就能立刻治好。
如果低潮都是像席德过去的那些案例,不知道会有多轻松。
「……不不,你们两位在讲什么离谱的话啊?」
傻眼的席德对我们吐嘈。
「和泉,『了解小女孩心情的男人』好像想讲什么。」
「请不要用充满恶意的绰号叫我──小绫她一定不是想要把低潮治好……而是希望草剃学长听她吐露心事吧?可是你却回了终止对话的回应,她当然会说『你不懂啦!』然后生气啊。」
「呿,真麻烦的小鬼,这是暗号文件吗──再说,狮童你是从哪边学会这种事的啊?」
「草剃学长写的轻小说里。」
「…………………………………………」
草剃学长满脸不爽地陷入沉默。
「…………别提我的事情了。和泉,讲些有趣的事情来听听。」
「咦咦……?」
就算想改变话题,但这也太蛮横了吧。
竟然这么随便就把烂摊子往我身上丢。
「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有趣的事情,但最近村征学姊的学校要举办校庆。我们计划要大家一起去,可以的话,两位要不要去看看呢?」
席德跟草剃学长互相看著对方,然后再次面向我。
「好的,请务必让我一起去。」
「要我去就去啦。」
接下来在编辑部把一些零碎的工作解决掉,回到家是晚上十一点。
「……比预定的晚呢。」
以前由于太拚命工作,曾经害得纱雾为自己担心。
所以今晚已经不会在家工作,再来就只要睡觉了。
「虽然肚子饿了,但晚餐不吃也无所谓吧……」
纱雾有好好吃饭吗?
不过今天已经睡了吧。
当我这么想并且打开玄关门时,身穿围裙的纱雾快步走过来迎接我。
「嘿嘿……哥哥,欢迎回家。」
自从开始交往以后,纱雾会像这样在我回家时出来迎接。
过去的我……打开玄关门后,很害怕看见昏暗的走廊。
而家里蹲的妹妹踏响地板的咚咚声是种救赎。
──现在已经不会寂寞了。
「嗯,我回来了……纱雾,你还醒著啊。我不是说可能会晚回来,所以要你先去睡也没关系吗?」
「嗯……」
纱雾害羞地微笑,然后忸忸怩怩地说:
「那个啊……晚餐……马上就好了。」
「咦……难道是纱雾做的晚餐吗?」
「嗯,哥哥有教过我吧。」
没错。我受到纱雾的请求,曾教她制作料理。
家里的厨房是我那个身为料理研究家的老妈特别专门订制的。
是连妖精都赞赏的主妇之城。
在某种意义上,对我而言是老妈的遗物。
而这个厨房,纱雾以前似乎是顾虑到我,所以从来没进去过。
因此我允许纱雾使用厨房,并教导她制作料理。
所以这种情况对我而言根本不算是惊喜……原本应该是这样。
──但我超级开心!
无法抑制自己扬起笑容。
「不、不要那么期待喔。我还只会做简单的菜色而已……这点哥哥你也很清楚吧?」
「如果是纱雾做的料理,不管什么都很好吃喔。」
「……练习时你明明纠正我很多次。」
「这跟那个是两回事──马上来开动吧。」
「嗯……那你来这边。我准备好了,立刻就可以吃了。」
我被纱雾带著往客厅移动。
这感觉像在玩扮家家酒一样,心痒难耐。
「哈哈。」
实现恋情会给作品带来不好的影响。这是我们的责任编辑讲过的话。
但是像这样甜美的实际体验,除了我以外,还有哪位作家可以体验到呢?
当然,我不认为作品的品质是依照有没有实际体验过来决定。
可是透过跟纱雾的恋爱,一定会诞生出只有我才能撰写的故事。
我是这么认为的。
打开通往客厅的门进入里头,这时……
「正宗,欢迎回来。」
在客厅迎接我的是给人聪明伶俐印象的女性。
「我回来了,京香姑姑。」
和泉京香。她是我们兄妹的监护人,也是很重要的家人。
她在家居服上头披了件宽松的毛线上衣,注视著我。
「………………」
乍看之下,她看起来好像在生气──
但实际上,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不如说……她是打算露出温和的微笑吧。
最近,我也稍微可以判读出京香姑姑的表情了。
不过这对京香姑姑来说,好像也是相同的情况。
她看穿我的表情后说:
「正宗,我在这里让你很意外吗?毕竟我们又开始一起生活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和泉正宗、和泉纱雾、和泉京香。
现在是家人三人一起生活。
最近纱雾的家里蹲症状跟之前比,算是改善许多。在「可以信赖的家人」的先决条件下,即使有人在时她也可以下来到一楼。
从那之后,我们全体家人就尽可能齐聚在一起吃饭。
只不过像今天这样,当我非常晚才回家时,有请她们先行用餐跟休息。
「没有啦,只是想说今晚大家应该已经睡了。」
「……不可能先去睡。因为今天是我们家人三个人,第一次品尝纱雾亲手制作的料理──而且我明天休假。」
虽然看起来像是在瞪人,但我知道她感到很高兴。
「这样啊。抱歉,我比预定的还晚回来──」
「你有事先联络说可能会晚回来,所以没关系……喔,不,这不太好呢。我的意见虽然是学生要遵守门禁……可是照正宗的情况……应该很困难。我也思考看看改善方案吧。」
嗯嗯嗯……京香姑姑开始陷入沉思。
这让我有些担心,她说不定会说要亲自接送。
毕竟京香姑姑自己也有工作,我不想造成她的负担。
这时──
「哥哥、京香,晚餐好了喔。」
正当我们进行那种对话时,从厨房飘来诱发食欲的香气。
──是和泉家所有人最喜欢的食物,特制蛋包饭的香味。
你说这种设定到动画播放之前都没出现过?
这点小事就别在意啦。
我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原地,跟京香姑姑对望。
「好,那么──」
「纱雾,我来帮忙端。」
我们前往厨房。以不习惯的互相配合,动作笨拙地把餐点准备好。摆在餐桌上的除了蛋包饭以外,只有洒了盐跟醋的沙拉而已。虽然没什么晚餐的感觉,但是考虑到时间已经很晚,这样反而很刚好。
分量也有确实抑制在少量的范围里。
看来纱雾也从去年的减肥骚动里学到了教训。
家人都在餐桌就坐,双手合十。
「「我要开动了。」」
「还请……好好享用。」
梦中都会见到的情景,现在就在我眼前。
用汤匙舀起蛋包饭,吃进嘴里。
纱雾担心地看著这个动作,然后战战兢兢地问我们:
「怎么样……做得好吗?」
「嗯,超好吃。」
「纱雾,很美味喔。」
「这样啊……」
纱雾松了口气,自己也吃一口后发出「嗯。」的声音并点点头。
「跟练习的一样……可是,果然还是哥哥做的蛋包饭比较好吃。」
「那当然啦,我的蛋包饭里有加入『对你的爱情』嘛。」
「哎、哎哟……最近的哥哥老是马上讲出这么让人害羞的话来。」
「最近?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吗?」
从京香姑姑那边传来吐嘈,听到这句话的纱雾……
「……说不定是这样。」
也这么承认。
接下来,我们暂时度过一段平稳的时光。
在餐桌上谈的是现在在吃的料理,我们兄妹工作上的话题,或者是学校的事──稀松平常的日常话题。
这是家人间的对话。但是交谈突然停止,一秒、两秒……餐桌垄罩在短暂的沉默之中。
突然间,我感到胸口一阵疼痛。那是一股强烈,彷佛心脏被人抓住的哀伤痛楚。
这种感觉是什么?为什么内心……会如此……
这时──
「……啊。」
「京香?」
我跟纱雾同时注意到。
「………………怎么了吗?」
只有京香姑姑本人比较晚察觉。
一道泪水从她脸颊上滑落。
「哎呀…………啊啊,那个……这是……」
她用手拭去泪水,吸了吸鼻子。
虽然想要掩饰过去,但是失败了。
光是要忍住不让自己嚎啕大哭,看起来就耗尽了全力。
「……真、真是伤脑筋……对不起!我有……花粉症……!现在忍著……不要打喷嚏。」
这太过勉强的藉口让人感到怜爱。
我和纱雾也跟著感到鼻酸。
我把手帕递给我们年轻的另一位母亲。
「我们……好像也被感染花粉症了呢。」
好一阵子,我们又哭又笑。
幸福的晚餐时间过去,当我们在客厅休息时……
「话说回来,你们两个……」
像是看准时机般,京香姑姑开口说: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
沉默。
我跟纱雾剎那间四目相交一秒,然后再次转头面向京香姑姑。
「要怎么办……是指?」
「你们已经订婚,开始男女间的交往了对吧?虽然我还没有允许。」
「………………」
这个人说话的方法真的让人很难反应耶,跟刚才完全不同。
就是这种地方会产生误解吧。只要知道这一点──虽然对年长的姊姊这样讲也很奇怪──但这也是让人觉得很可爱的部分。
我稍微思考一下……
「呃……一切很顺利。」
就这么回答。按照我的经验,京香姑姑应该这样就会把「真正的重点」说出来。
「正宗。我重复一遍,关于你们交往的这件事……我们还没有允许。」
「是。」
我们。
这是指京香姑姑──还有我们过世的父母亲。
我们决定等《世界妹》的动画播放,「两人的梦想」实现后,要到墓前报告交往跟订婚的事。
──她是想说在那之前禁止交往吗?
要这样断定太轻率了。尤其是跟京香姑姑对话时,需要听到最后并仔细思考的程序。不然会马上往不好意图的方向误解。
因为京香姑姑是个让对方产生误会──有如「妹妹(恋爱喜剧女主角)」般的妹妹(女性)。
「但是,我并不打算阻止你们交往。」
看吧。
这时,她看起来像是微微笑著。
「正宗、纱雾……直到跟哥哥他们报告完之前,我都不会允许你们交往。但是……我会默认这个行为。」
「京香……谢谢你。」
纱雾……等等(Stay)……还没有……现在高兴还太早。
对手可是京香姑姑喔……要冷静沉著地听到最后……
「只不过,这有个条件。」
你看,来了。
「条件吗?」
「对……虽然这么说,但也不是什么需要紧张的条件。在某方面来说,这是当然要遵守的事情。」
「在跟哥哥和大嫂报告之前,请你们保持清纯的关系。」
「────────」
听到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话,我跟纱雾一瞬间僵住,然后注视著对方。
之后两人同时瞬间变得面红耳赤。
「什……什么么么……清──清纯的关系!」
「你、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京香姑姑!」
我们慌张地放声大喊,纱雾还兴奋到不断乱挥双拳。
「京香你好色!变态!色色大姊姊!」
「我没有很色!」
承受到纱雾惯例的三连喊,京香姑姑也满脸通红地动摇了。
「超色的啊。不但穿了超色的水手服,还表演了情色漫画光线啊!」
「那是你要我表演的吧!」
也许是回想起当时的惨痛回忆,京香姑姑双眼眯成><状大喊。
她很刻意地「咳咳!」一声。
「请不要岔开话题……这是要认真讨论的事情。」
「…………对不起。」
纱雾老实地道歉,跟我一起端正坐姿。
京香姑姑也终于恢复冷静,续道:
「听好了,总之我要求的事情是直到你们正式结婚……不……直到去墓前报告为止也无所谓。希望你们不要做出国高中生不该有的婚前行为。」
还婚前行为咧。
不过,这应该是京香姑姑顾虑到还是国中女生的纱雾而使用的表现方式吧。
老实讲,对我们来说反而很害羞。脸颊变得好烫……
「…………呜呜。」
坐在我旁边的纱雾也由于太过害羞,低下头颤抖著。
总而言之,京香姑姑的主张我明白了。
简单来说就是──
直到在墓前报告交往与订婚的事情前,你们别做色色的事情。
这么一回事吧。
我立刻点点头。
「我明白了,京香姑姑。没问题。就我来说,原本就认为那种事情还太早了。」
「……你能明白真是太好了。」
京香姑姑满足地点头。
可以尽早结束这段羞耻的问答也让她感到很开心。
她笔直地看著我们说:
「正宗、纱雾,那么……请你们多多注意。」
「………………」
纱雾低下头听著这句话。
时间来到日期改变的深夜一点,我心满意足地钻进被窝里。
早上,我把家事或工作等每天固定的例行事务完成。
接著去学校、参加脚本会议……在编辑部工作,将回家后的工作弄完。
今天的自己很努力。工作进展很顺利……一天的最后,又发生非常棒的事情。
就这样熟睡到早晨,明天也照这样继续努力吧。
我闭上眼睛,暂且等待睡意造访。
……就在这时……
叽──有道细微的声音响起。
是房间门打开的声音。
……嗯……什么……?
微微睁开眼睛后,昏暗的房间里……浮现一名少女的身影。
「……纱雾?」
那是身穿睡衣的纱雾。
单手抱著她最中意的枕头。
──是作梦吗?
一开始我是这么想。
所以没有马上行动。
毕竟我跟平常一样想著纱雾入睡──
由于才被警告说别做色色的事情,所以莫名地带著那方面的想像睡著──
喔!难道是纱雾来到我色色的梦境里吗……?
我开始验证非常像高中男生的情色想法。
可是,这实在越看越像是真人。
「嗯嗯……?」
揉揉惺忪的睡眼后,再次确认。
我紧盯著胸口的部分……如果这是色色的梦,那纱雾的胸部应该会再丰满一点才对。可是没有,绝望地没有。
结论──这是本人。
「纱雾!」
我慌忙跳起来。
还好没有把她当成超色梦境里的登场人物,对她说奇怪的话!
「怎、怎──怎么了?」
「那个……哥哥……今天……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咦……咦咦!」
血液瞬间冲上我的脑袋。
咦?这果然是色色的梦──不是……吧?
「不、不不不……我们不就是因为一起睡会很不妙,所以分房睡吗?」
没错。直到不久之前,我们都是在相同房间里一起生活。
照纱雾的说法──以「同居」为名义。
不过像这样正式开始交往,还订婚之后。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继续同房、睡在同一张床上会很糟糕,于是变回原本的房间分配。
因为有过这样的来龙去脉,才会让我感到吃惊。
纱雾走到陷入慌乱的我身边,柔弱地低声说:
「是没错……可是,不能一起睡觉吗?」
「──────」
我僵住身子,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纱雾再度往我走近一步。
「……你讨厌吗?」
「当然不讨厌!可是!」
「嘘、嘘……!会被京香听见的吧?」
「唔呜……!」
纱雾单膝跪在床边,用手把我的嘴巴摀住。
这个家里头有我们兄妹的监护人,也是重要的家人京香姑姑在。
如果被那个超正经的人发现这个状况……那事情会很严重。
毕竟到头来,交往跟订婚都还没有获得许可。
而且才被给了个特大号的警告,要我们节制婚前行为。
不对!当然,纱雾也不是为了那种目的才跑来的!
纱雾把手从我的嘴巴拿开。
「……就、就不要给京香知道………………我们一起睡吧?」
「啊,不是。那个……就是……」
其实我不是因为怕京香姑姑生气,才抗拒跟她同床共寝。
而是在成为男女朋友之前,理性都差点崩坏了……
要是在「现在」这种双方心意互通的情况下,跟纱雾一起睡……
绝对无法忍住!
「……唔……!」
我烦恼著不知道该怎么跟纱雾说明才好。说不定直接告诉她就好,可是那样很让人害躁,心情上也害怕如果被讨厌的话该怎么办……
「嘿咻!」
「喂,等、等等!纱雾!」
不要在我烦恼的时候钻进被窝里头啦!
「嘿嘿……我已经进来了!」
「你喔……」
唉,现在已经感到好痛苦。脸颊超烫,脑袋也开始晕眩。
「如果你现在要把我赶出去的话,我会大声叫京香过来。」
「呜……真卑鄙!可、可是,照这情况来看,怎么看都像是纱雾跑来夜袭喔!毕竟这里是我的房间!」
「什、什么夜袭……!不要用那么色的说法!只、只是要一起睡觉而已吧!」
应该没有人比这家伙更适合用「事到如今」这个词来形容吧。
「而且……京香会相信我讲的话。」
「是啊……京香姑姑超宠纱雾的。」
怎么办?呜呜呜……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
虽然故作平静,但被纱雾紧贴著,我的精神就快达到危险区域了。
「好,那就一下子……我们就这样聊天,然后你就要回自己房间去喔。」
我勉强说出这句话。应该……有用很温和的声音吧……?
全身都潜进被窝里的纱雾,发出「噗!」好像很不满的声音。
她像是要抵抗般紧抱住我。
「呜哇!」
这触感!我的理性!
「纱雾!快、快住手!」
我勉强进行抵抗,用单手把纱雾推开。
这时,实行危险拥抱的本人发出困惑的声音说:
「……为什么这么不情愿呢?」
「也、也不是不情愿啦。」
「那是为什么?」
「就……是──比、比起这个,纱雾你才是……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反过头以问题回答。结果纱雾她说出非常明确的理由。
「哥哥跟我应该要再多打情骂俏──因为都已经订婚了!」
「────」
抵抗的力量迅速从我体内流失。
「其实我很想一直黏著哥哥……可是我们都有工作……没办法……所以……一起睡觉吧?」
唉……真是的。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抵抗。
是吗……她是这么想的啊。
我轻轻抚摸她的头。
「今晚的纱雾跟平常有些不同……让我有些混乱。」
「是、是吗?跟平常的我……不同?」
「是啊……比平常还要……成熟……不对呢……是……比平常更有魅力。」
「…………是这样啊……」
嘿嘿……她轻轻微笑。
可恶,真可爱。
虽然用「更有魅力」来表现,但这不是成熟的魅力。
今晚的纱雾有充满稚嫩的煽情感。
简直就像小恶魔──
「──纱雾……难道说,这招是别人教你的吗?」
「咦?为、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果然被我猜中了。来猜猜是谁的主意──是惠吧?」
我从小恶魔这个词想到了。
今晚的纱雾──跟惠很像。
「──猜中了。我去找小惠商量……她就帮我想了这个作战。」
「你跟她商量了什么?」
「我想跟哥哥一起睡。」
「……………………」
她绝对想成不一样的意思。
呀啊──!纱雾你好大胆!
彷佛可以看见惠那种兴奋不已的表情。
「哥哥……你才是为什么那么抗拒?是因为怕被京香骂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刚才蒙混过去的问题再次向我丢过来。
「…………………………可不可以别说?」
「不行,这次不会让你蒙混过去。」
纱雾不安地说著。
「……唉……这样啊。」
看来需要下定决心。
如果不回答这个问题,应该会不断重复相同的状况。
毕竟纱雾也跟我说了真心话……
「纱雾,我之所以抗拒跟你一起睡觉的理由……」
「嗯,理由是?」
「因为我会想要对你做色色的事情。」
「……………………………………」
一瞬间,纱雾露出「这个人在对我讲些什么啊?」的惊讶表情,静止不动──
「呼咦咦咦!」
然后立刻变得面红耳赤。
「色、色色的事情是……」
「像是亲吻啊……或是想脱掉衣服,抚摸你。」
「~~~~~~~~~~~~~~」
「还有……」
「我的意思不是要你详细讲出来啦!」
「啊,是、是吗?」
……………………
……………………………………………………
因为羞耻而快被燃烧殆烬的沉默充斥在房间里。我依旧躺在床上被纱雾紧紧抱住,两人还是贴在一起。
纱雾的身体好热。两人的体温都不断上升,甚至快要流汗。
无法得知纱雾在想什么,应该说这种气氛让人无法忍受。
还能像这样保持著清醒的意识,算很不可思议了。
我的精神像在走钢索。
在逼近极限的位置踩紧煞车。
纱雾伸出手臂,主动移开紧贴的身体,接著战战兢兢地说:
「……哥哥。」
「……啊、嗯……怎么了?」
「……我……很不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哥哥的……女朋友,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当成是充满魅力的女孩子……看待。」
「这种事情……!」
从开始交往之前,我不是每次见面都一直说你很可爱吗?
「因为……不管是小村征还是小妖精……她们都好色……又好懂得展现自己……我……根本赢不了。虽然知道不会有那种事情……可是自从开始交往以后……每当我要触碰哥哥时,你都会逃跑……会想说你是不是讨厌这样,是不是……没有那么……喜欢我。」
「不可能有那种事吧!」
为什么要说那种蠢话!
「……真的吗?」
纱雾向上瞟著我。泪眼汪汪,快要流下泪水……
「你真的……不是因为……讨厌我……才躲我的吗?你不……讨厌……跟我接触?」
「才不讨厌……根本是相反!我说过了吧!刚才──就是说……会变得……很想要……因为太喜欢你,感觉快忍不住……我很害怕让你触碰我。」
「是、是吗……是这样啊……」
纱雾「呼~」地吐出一口气。
不断用额头磨蹭我的胸口。
「……………………」
我暂时随她这么做。
这次应该有把我的心情传达给纱雾吧。
真是的……
仔细想想,自己好像讲出了什么超级羞耻的话──
可是如果这样能消除纱雾的不安,那就无所谓。
就算再怎么丢脸,要我做几次都行。
「那个,哥哥……」
「嗯?纱雾,怎么了吗?」
当我温柔地回问时,纱雾……更用力地紧紧抱住我。
「……一下下的话………………可以喔。」
我遭受到像被闪电击中的冲击。
「咦……啊……唔咦……?你刚才……说什么?」
全身太过用力,变得口齿不清。
纱雾把刚才讲的话更明白地重复一次。
「……只是一下下的话…………要对我……做色色的事情……也没关系喔。」
「……………………………………………………」
突破极限。
某种事物被切断,我终于从纤细的钢索(Rope)上掉落。
一直被压抑的欲望受到解放……
我把脸缓缓贴近纱雾的嘴唇──
喀嚓。
「正宗,纱雾有过来这边吗?」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想称赞没有大喊出来的自己。
发生超级糟糕的剧情了──京香姑姑开门走进来。
和泉京香──我年轻的姑姑,不但理解我们兄妹,同时又是监护人。
她穿著蓝色系的睡衣,散发出成年人的魅力。
「呜喔!」
由于在最糟糕的情况下遭到突袭,我从嘴巴里泄漏出不完整的惨叫声。
「京、京京京、京香姑姑?究、究究究、究竟怎么了?」
我完全像个可疑分子般询问。
纱雾则在棉被里紧抱著我发抖。
从那边应该看不到才对……可是。
京香姑姑跟往常一样,有如「冰之女王」般面无表情地站著……
「那个……我想说今晚要跟纱雾一起睡……所以就去她房间看看。」
她那张铁面具稍微放松下来。
看来似乎是感到害羞。
京香姑姑对于自己可以跟我们兄妹成为一家人这件事,感到非常开心。
更进一步来讲,甚至可以说是兴奋。
虽然平常隐藏著,但是跟外表不同,她是名非常黏人的女性。
所以应该是想跟成为家人的纱雾变得更要好,想跟她一起睡吧。
可是,为何偏偏是今天晚上?
「家里到处都找不到纱雾。既然这样,就只剩这个房间而已……」
正宗,纱雾她有过来吗?
京香姑姑平静地重复一遍。
──啊,这下子没办法蒙混过去。
如果回答「没有过来」,会演变成大骚动。
我放弃抵抗地说:
「纱雾的话,她在这边。」
翻开棉被给她看后,京香姑姑的眼睛立刻锐利地眯起来。
「……纱雾、正宗,你们刚才跟我约好的事情……还记得吗?」
呜哇啊~……这次她……真的生气了。
「是。」
「是的。」
我们在床上跪坐著。
那些色色的情绪全部都被吹跑了。
京香姑姑低头看著我们,释放出如同暴风雪的压力。
「……你们都还是小孩子。即使已经在从事跟大人一样的工作,这种事情还是太早──身为监护人不能视若无睹。」
「京、京香,可、可是……」
「……也对……要用理论来抑制感情非常困难,这点我也有经验。」
她说,自己也曾经有过只能情绪化地对待的人们。
「所以。」
「所以?」
京香姑姑高举起单手拿著的枕头,露出极难辨认的小小微笑……
「今晚,让我们三个家人和乐融融地睡觉吧?」
这么说。
母子三人,躺成川字型一起睡觉──
对我们而言,或是对京香姑姑而言,一定都是梦寐以求的状况。
也是幸福的日常景象。
可是,请让我说一件事。
纱雾明明毫无防备地睡在身边,却要我在京香姑姑的监视下睡觉……
这会不会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