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2 / 2)
「请优先关心同班同学受到严重烫伤的事」
「真的是……你啊,真是个怪人呢」
「请问在这件事上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怪人是你吧」
不如说我只是在被奇怪的堀北威胁而已。
「我不是怪人。只是有点……有时候会把认真劲拐到别的方向而已」
光这个解释就可以说是一个十足的怪人了,当然这句话就算把我的嘴撕裂也不会说的。
「然后呢?你的目的不是瞎扯吧?姑且说了要聊特别考试相关的事……」
确实差不过该进入正题了。
「现在不必警戒周围的人,但也别一不小心将战略的部分脱口而出。我想了解的是其他部分。这次特别考试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意来战斗」
「……嗯,抱歉,稍微有点没明白。你说心意?」
「为了在考试中获胜。绞尽脑汁,切断烦恼。这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事。就像你每天和洋介他们,或者有时和池他们一起做的事一样。我想进行一场只有我俩单独才能聊的谈话。这次特别考试伴随着退学者的问题。回顾一下,从满场一致考试起到现在,你的内心有何种改变吗」
我将过去发生的事具体引出后,堀北也理解了“心意”的含义。
「只能和你进行的谈话,没错吧……」
一次袒露内心的行为。
依靠同伴固然重要,可领导人无法轻易展现自己柔弱的一面。
「这份心意是错误的话,你可以帮我矫正对吗?」
「不知算不算建议,但我会阐述个人见解」
堀北坐正了身子看着我的眼睛。
本以为要开始说话了,没想到她眯起眼将手放在嘴边。
「真可疑呢」
实际上堀北并没有准备进入正题,甚至有些慌张。
「抱歉,说可疑稍微有点直接了」
「有那么可疑吗?」
「因为啊。你突然这么体贴,不觉得会让人有点恶心吗?」
「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想法,但说恶心有点过了」
「也是呢。稍微有一点点点过了」
她再度端正坐姿。
于是我率先开口。
「我就直说了。这次考试班级垫底的时候,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不想出现退学者。
可又必须要选出退学者。
内容完全不同,不过视情况而定会面临与满场一致考试相同的选择。
「心里知道却无法立刻作答的问题呢」
「确实如此」
「从那天起,我就不断问自己。虽然我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但愧疚和罪恶感会时常向我袭来。这样说很丢脸呢」
堀北略微低下头斜着视线低语道。
「我不会说自己对接下来的事已经有明确的决定了。不只是我,班级同学也在每日成长。就算以能力排序,还是会有上下浮动的情况」
这点无法否定。有时池是最下位,有时本堂是最下位。大家每天都在互相切磋,争取不当最后一名。所以现时间点当然不可能决定退学者。
「可下次考试就不一样了。至少我已经想好了垫底时的2个方案呢。一个是伤口较浅的方案,一个是苦涩的方案。伤口较浅的方案有着各种各样的障碍,不保证一定能实现……」
堀北似乎已经做好了打算。
「班级垫底时,选出退学者是不可避免的。不出现任何淘汰者的情况下输掉是在痴人说梦。也没有足够救人的个人点数。所以选项只有2个」
后者苦涩的选择,当然指的是被迫选出退学者。即便讨厌,在淘汰者中选出退学者是司令的责任。
「无论哪种,我都会按照自己的方式做出选择,绝不犹豫」
这种场合虚张声势没有意义,如果有这样的人,证明他也就那种水平。
从堀北纯粹且正直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无论哪种选择她都有能够作出决断的心理准备。
「说得不错。看来即便垫底时,你也不会束手束脚了呢」
「其实本来不应该考虑输掉后的事情。不过因为有出现退学者的风险,只能先行想好这方面的决策。让你见笑了……」
「有任何可笑的地方吗?」
「虽说……如此……是你的话,就不会考虑输掉后的事情吧……」
「不管从前还是往后,以最终胜利为目标永远是正确的。不过正因为你心系班级,才会思考失败时的打算。仅此而已」
「……嗯,谢谢」
也没什么值得感谢我的地方,不过她姑且是取经的一方。
可能正是明白这一点,堀北才如此坦率。
「希望这只是我的杞人忧天,真要有个万一,届时交给你应该没问题了吧」
「毕竟满场一致特别考试的时候我受到过你的帮助呢。啊,难道说你想知道的“心意”到此就结束了? 」
稍微有些放松下来的堀北发出疑问,很遗憾答案是NO。
「不,接下来才是正题」
「这才对呢……那你到底有什么事?不是聊取胜之道的话,难道想知道胜利后的事?不对,不可能是这样呢……」
「在这次的考试中取胜,也就意味着把其他班级击败。然后说到击败,就自然会产生最低分的班级。无论是哪个都有很高几率出现退学者」
「是呢」
「其它班谁退学并不是堀北来决定的。虽然是句废话,但你懂我什么意思吗?」
「当然。这是各个班级司令在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堀北你在自己班级出现退学者的时候,该如何去应对,已经从过去的失败中学到了。但是如果不是我出手相助,现在班级会变得怎么样,不得而知」
「虽然不甘心,但你说的对。就算班级变得分崩离析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从失败中成长是重要的,可并不意味着每次你都输得起。不靠我的帮助,从最开始就不断做出正确选择,扎扎实实地取得突破,这才能证明你是有实力的」
堀北捧着稍微变凉的咖啡,静静地喝着。
「我也这么觉得」
「说点具体的。在之后肯定会有和特定班级展开直接对决的机会。那时,你会迎来3种未来。一种是堀北班取胜,一种是堀北班落败,然后第三种是以上两种都不是,各打五十大板的平局。你希望是哪种未来?」
「愚蠢的问题呢。我不会选择自己班取胜以外的选项」
「那给未来新加一个条件吧。作为自己班级取胜的代价,落败的班级会出现退学者。这样的话你会如何选择?」
「抱歉,我会优先选择自己班取胜。这是正确的吧?」
「果然会选择自己班的胜利啊」
堀北听到我的回复后,嘴唇稍微咬紧了一些。
「和这次特别考试条件一样的话。优先考虑获胜难道有错吗?」
「没有人说这是错的。最后再加上一个条件。这个班级是龙园班,然后退学者是伊吹澪。在这种情况下你会如何选择3种未来?」
一直作出肯定回答的堀北,对着这意想不到的追加条件愣住了。
「……伊吹同学……?」
「怎么样。你在这三个选项里选哪个?取胜、落败、还是平局?」
「等等!就算这样,伊吹同学是立场跟龙园相近的人物哦。我不认为她会率先被退学。你的假设能成立吗?」
「假设成立?你还真的净说些奇怪的话呢。假设不过是假设而已」
「但是——」
「伊吹的立场并不能完全保证安全。从OAA上显示的能力来看,她就足以成为被抛弃者候补。考虑到龙园的性格,现实中是完全可能的。况且话说回来,龙园也不一定保证他一定能指定退学者是谁。也可以考虑成无法避免的事故」
在听到我强硬的话语后,堀北带着一点生气的表情不耐烦地说道。
「……这是为了班级的胜利哦,就算这个特定的对象是伊吹同学,我选择获胜也是理所应当的」
「无法立即作答,而且你也不能肯定这就是你想选择的未来」
「你想说什么?」
「我对堀北的交友关系并不是一五一十地了解,但至少我感觉伊吹在其他班级的人中与你是走得很近的。但我不确定你们这到底是亲近还是不亲近」
「如果你说的是亲近中包含不亲近的感觉,怎么说呢,我也不否定哦」
眼神并没有逃避,而是摆出一副“怎么样”的态度看着我。
虽然她说她不否定,但这是错误的。无法说出“不否定”以外的回答,才是正确的。
这是她本人都没意识到的,凭借本能传达出来的防卫本能。
这就是她不想承认,知道如果承认就会出现矛盾的证据。就算把仅仅从视觉获得的情报糊弄过去,同时加上听觉的话,就需要非常高级的技术。越注意自己的态度,就越会忽略自己说的话。
「这次的特别考试,在规则上来说,是由其他班级来将人退学的。也就是说这可能是第一次出现预想之外的学生退学」
「也就是说,伊吹同学也不是例外吧」
「要是龙园把伊吹扔到退学候补里,直接挑明如果她淘汰,就有很高几率退学,那你为了获胜,能挥下让伊吹淘汰的指挥棒吗?」
至今为止,堀北一直抱着动摇的内心来做出“选择获胜”的回答。
这副虚张声势却没有崩塌的姿态,第一次完全崩坏了。
就算是间接的,伊吹也是自她之手退学。
一年前的话,堀北会几乎不带犹豫地去做吧。
但是环境变了。
她了解了伊吹。深入了解了她是怎样的性格,怎样的人物。
既是敌人,也毫无疑问变成了朋友。
「为什么……要问这些呢?」
就像是逃避回答一样,强行把皮球踢了回来。
「这次的特别考试,是把想除掉的学生开除的绝佳机会,不过优先针对容易被除掉的学生也是作战的基本。如果在战略上知道进攻伊吹可以获得优势,那个时候你作为司令能不能毫不犹豫地率阵冲锋呢?确认这点是大前提。我想让你现在就能意识到这个」
如果在作战当日教她,伴随着有限的时间和战斗的紧张感,她恐怕很难冷静地处理吧。所以这些话应该现在说。
「把伊吹同学……你是让我现在抱着把与自己站在同一位置的人除掉的觉悟吧」
「不是。意识到这点才是重要的。你光盯着自己班级,并没有好好地去钻研其他班级。想把其他班的这家伙除掉,不想除掉那家伙,我只是想让你稍微有点这方面的想法而已。你有明确地抱着这种感觉去准备特别考试吗?」
「……没……我并没这样做。输掉的时候怎么样减少受到的伤害,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让班上的谁退学,然后为了让班级取胜应该如何周旋,我只是想着这些东西」
意识到了接着否定下去毫无意义,堀北接受了我的想法。
她没去想过要明确击溃什么对手吧。
当然,就算有想击溃的对象也无法简单实现。复数淘汰者出现的可能性很大。反正司令最后会留下有能力的学生,所以不用多想。
如果思考停留在这个层面上,就无法跟上状况的变化。
「针对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说过的吧。只要维持这个想法就可以了。每个人都有各自适合的战斗方式。龙园不会宽恕任何人,总是在想着尽可能干掉敌方的强力学生吧。坂柳无论强弱,倾向于瞄准自己讨厌的人物,户冢就是个好例子。一之濑则完全相反,不会考虑让对方掉队。诸如此类,总有自己适合和不适合的风格」
「但是我……还不知道怎样的战斗方式适合自己」
「能帮助你发现答案的考试正迫在眉睫。不管是打倒对手还是保护自己,将意识集中在这两点,就能找到自己的路。集中注意力,不要漫不经心。能做到的话,你眼中的世界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堀北闭着眼,微微动起嘴唇,像是在对自己说些什么。
之后,我默默注视着堀北,直到她有动作为止都静静守望着她。
「……坦白说。现在我还无法维持这种意识」
「是吗」
「不过,到特别考试为止我会一直说给自己听。不行的话之后就再说给自己听。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对不起,果然还是不行呢……」
堀北自嘲着无法给出回应的自己。
「并没有不行的地方。你已经充分地开始拥有这种意识了。是我让你拥有的」
这份意识变成完全体是在今天,还是明天,或是不久的将来。时间问题罢了。
我对堀北铃音这个人类的分析,已经几乎结束了。
与凡人相比算是有才能,能在社会上吃得开并得到认可的人。
在今后漫长的人生中,有资格抓住幸福的人。
但是。将来大有所成,干出名垂青史的伟业,后世留下功绩这些,她无法做到吧。没有能够凌驾于集众多才华于一身者的特别能力。
不过这里不是社会。这是学校。一个由渺小又不成熟的孩子们组成的世界。在这个庭院一样的环境里,能激发出超乎想象的,能让人看到可能性的天赋。
多亏了堀北学,开阔了我在这方面的视野。
如果没有那个男人告诉我。
自己就不会发现堀北闪耀的天赋吧。
「我想说的只有这些」
堀北一直盯着我的眼睛,想躲也无法躲开的视线直视着我。
「呐——你到底,是何人」
「是何人?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呀。我对你的事,不理解……」
「有理解的必要吗?」
「至少我现在被委任为司令,了解班级同学不算坏事吧。下一场特别考试,能详细把握各种事宜的人才能在战斗中更有利」
如果说的是掌握课题对于每个人而言的优缺点,那确实如她所言。
「若是如此,你能和高圆寺互相理解吗?」
「无法互相理解,但可以掌握。不是吗?」
「……正确的」
为了转意话题,我说出了高圆寺的名字。但确实高圆寺,作为一个人类而言某种意义上非常简单易懂。
「你对升A没兴趣,基本而言是个老老实实,不讨喜的人。但是回过神来,你已经有轻井泽同学这个女朋友,还抱着会在班里引人注目的觉悟帮助我。你做的事没有连贯性,懂吗?」
「不能简单地视作成长吗?从前默默无闻的初中生在高中亮相后一点点鼓起勇气,最终以升A为目标开始奋斗。结果就是……现在的我」
「看不出呢。完全无法将你归为这种情况。我已经确信了。你的行为,干出的事,一定有常人无法想象的理由。因为……」
说到“因为”2字时,堀北卡壳了。
「到底是如何才能孕育出你这种人格的。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说法很奇怪呢。你问我是什么样的孩子,我现在就是个孩子,如你所见的孩子」
「不是这方面。我指的是更小的时候。小学在哪上的?」
「说了你也不知道」
「那可不一定哦?说不准在我老家呢」
「以前也聊过类似的话题,我不想说第二遍」
「……是吗?抱歉我不记得了,能再说一遍吗?」
即使各种逃避,堀北仍然紧追不舍。
「不是可以对别人说的东西。我也有只想留在自己心中的事情」
我强烈暗示着自己不喜欢再被追问下去,她也无可奈何地体谅了。
一次性接收了太多信息,堀北的大脑也相当疲劳。
「吸口气冷静下来比较好」
我催促着看向自己愣在原地的堀北。
「是,是啊……」
为了结束这场对话,首先得把饮料喝光。
她也拿起了几乎没有碰过的咖啡杯,我俩同时喝了起来。
传到舌尖上的,是微热的感觉。
「凉了呀」
「凉了呢」
「别学我」
「别学我呀」
明明就是琐事,却奇妙的有种互相之间心有灵犀的感觉。
「诶……?」
堀北瞪大眼睛,嘴里漏出了声。
「怎么了」
「不……那个……刚才……绫小路君你稍微笑了下……」
「嗯?那怎么了吗」
「因为我这两年里,一次也没见过你的那种表情……」
「真失礼呢。又不是第一次笑的婴儿」
以前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有意识地去笑,或者故意笑的次数有好几次。应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不过……
「可能确实很少见吧」
现在这个瞬间,我确实完全没想过要笑。
无意识的情感表现。
这样的经历,至今为止有过多少次呢。
不是为了做戏,也不是揣摩气氛,单纯的自然流露。
正因为我明白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所以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纯白的素描本上沾上了一滴颜色,这种感觉。
不是在惠的面前,也不是在洋介这类朋友面前。
为什么会在堀北面前呢,我也不明白。
「为什么我会笑呢。你也笑了,应该知道吧?」
我期待着堀北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比如说场面很搞笑什么的。
于是我看着她的眼睛问出刚才的话。
但堀北却移开视线,慌忙回答道。
「就算你一脸严肃地问这种东西,我也不知道哟」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感到特别有趣,是吗?」
「……都说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堀北把头扭向另一边,加重语气说着。
之后又叹了口气。
「都怪你那奇怪的思考方式,让一起笑的我看起来像个傻瓜不是吗……」
堀北喝完剩下的咖啡,站了起来。
「已经聊完了吧?我后面还有预定,回去了」
「你不是说没预定吗」
「突然想起来有了呢」
接着,她拿起喝完的空咖啡杯。
「我会用我的思考方式来观察。接下来的特别考试,以及更前方的未来」
「那就行了」
本想先走一步的堀北,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
「啊对了,抱歉还有一个想确认的」
「特别考试中我除外的科目是吗」
「正是如此呢」
「其他学生那边呢」
「除你以外大家都联系过我了。再不定下来我很困扰呢」
看来就在我悠哉游哉的期间,其他学生已经都向堀北通报完毕了。
「嘛,是你的话,不除外科目也没关系。怎么办?」
「演艺和音乐,还有亚文化」
「都是些和学习无缘的科目呢。我也是同样的选择哟」
「虽然还有其他让我模棱两可的领域,但先把不擅长的部分删掉吧」
新闻,生活,美食,些范畴里有很多似懂非懂的地方。
只是我判断刚刚排除掉的3个更为棘手。
「那我就这样登记掉吧」
「拜托了」
出乎意料的,这是一个让我思考自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