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砂尘(2 / 2)
那个忍者的年纪跟我爱罗差不多,身高体型与常人相同,但看起来经过相当的锻炼,一头整齐的黑色短发也跟我爱罗有点相似。
「就是你把白兔掳走的吗?」
白兔没有被绑住,也没有被抓住。
真不知道是否该称做「掳走」,但也没有其他的形容方式。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我爱罗心想,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
但站在他的立场,有些话他不得不说。
「我是伯耆族的重实。」
那个男人的态度很大方,眼神不愠不火,往我爱罗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踩着沙子,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听过这个名字,是开采金矿的高手。」
「听您这么说,我真是倍感光荣。这是我在第四代〈风影〉大人底下学习的忍术。虽然我的力量不强,不过我还是会发动抵抗。」
「父亲曾经夸奖过你的忍术。」
我爱罗并没有骗人。
他虽然没有见过对方,但伯耆族的重实,在矿物采掘和要塞破坏方面是个知名的专家,能够用独特的忍术从土中取出金属结晶。
我爱罗的父亲是磁遁高手,能从土壤中取出砂金,对村子的财政做出贡献。重实也曾经受过他的教导。
(真是讽刺啊。)
我爱罗的忍术虽然有受到父亲的影响,但他最大的特征还是〈祭品之力〉与生俱来操控沙子的能力。在三姐弟之中,可以说没有一个人完整继承第四代〈风影〉的忍术。
所以,看到眼前这个曾是父亲徒弟的男人,让我爱罗心中产生了奇妙的感慨。
「我不知道是谁唆使你做这种事,不过你只是对方派出的诱饵。你打算草草死在这种任务中吗?」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自称重实的男人眼神中毫无一丝内疚。
这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赴死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他瞳孔的颜色跟站在他旁边的白兔一样。
因此,我爱罗也理解了他的想法。
「我爱罗大人!由我先出手!」
「!」
静寂冲了出去。
她手中握着棒手里剑,变出好几个佯攻用的分身,扬起一阵有如水晶粉末般闪闪发亮的沙尘,往前跳跃。
「重实!你是伯耆族忍者,却把公主抓走,这就是你应得的报应!」
棒手里剑像流星一样划过空中。
「是静寂吗!」
重实很快地结了一个印。
水遁。
水遁跟沙漠不搭,而且这里也很少人会用这种忍术。
(不过,我们也很少有可以对付水遁的忍术。)
沙子开始摇晃。
(从脚底下攻击吗!)
我爱罗展开沙之盾。
却来不及帮静寂防御。
是水。
地下水化为长枪,从重实的脚底下喷了出来。
那是超高压的水刀。
在充满可燃性粉尘及气体的坑道中,这种忍术能够拿来挖掘岩盘而不会激起火花。
但是,如果身体直接被打中,无论是肌肉或是骨头都会被一刀两断。
静寂的棒手里剑被重实的水给打碎。
原本封印在手里剑里的压缩空气爆发出来,让水流的威力稍微减弱,但人在半空中的静寂身上的皮肤和衣服仍然被撕裂,溅出许多血花。
「啧!」
我爱罗咂舌,往前冲去。
他不想看到跟着自己一起来的静寂凄惨地死在自己面前。
如果把静寂当作弃子,用以观察重实忍术的全貌,或许才是正确的做法。但我爱罗才不屑那种「正确做法」。
我爱罗这个男人,从来不曾为了「正确做法」而活。
他是为了爱而活。
所谓的爱,就是无偿地伸手帮助别人。
所以,我爱罗才会往前冲。
「纳命来吧!」
重实继续射出水刀。
「不过,你的攻击太单纯了。」
沙之盾带有锐角,不是挡下对方的攻击,而是把攻击弹开。
就算是超高压的水刀,只要动能的矢量遭到改变,就没办法有效切断目标。
我爱罗的周围绽放出白色的沙之花。
就像大朵的蔷薇一样。
弹开、弹开、弹开。
被弹开的水化为风暴,包围着我爱罗。但那些水被风与沙吸收,没办法击中他。
远距离战斗有可能会让白兔陷于险境。
他打算用近身战一决胜负。
我爱罗这么判断之后,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这时……
「我爱罗大人、静寂,快逃啊!」
在这之前,白兔一言不发,只用哀伤的眼神看着战场,但这时她却放声大喊。
「白兔!」
重实没有预料到她会这么做,瞬间把头转了过去。
这也给了我爱罗他们预先准备的机会。
重实结了一个新的印。
可以感觉到他正在蓄积庞大的查克拉。
(是大绝招吗?)
我爱罗立刻摆出防御姿势。
轰……他脚下的沙子开始化为漩涡。
(流沙!?)
含有水分的沙子在水分饱和之后,行动会变得像是流体一样,这就是流沙。
(之前的水流攻击,是为了要让沙子水分饱和的手段吗!)
就像是大漩涡把船只吸进去一样,我爱罗的身体转眼之间就被吞了进去,腰部以下已经陷在里面。如果他刚刚没有摆出防御姿势,恐怕一瞬间就会被流沙吞噬了。
但是,这种沙子很难对付。并不是用盾牌反弹回去就好,而是构成盾牌本身的沙子就是敌人。而流沙本身是由重实的查克拉所操控,所以我爱罗也没有办法夺回所有沙子的控制权。
(中计了……这片土地本身就是陷阱吗!)
但是,这种陷阱并非无法脱逃。
只要能集中于一点突破,用沙将自身卷起,往上飞翔的话,就能脱离这个陷阱。
事实上,他原本也打算要这么做。
但是我爱罗没有动手。
因为他看到静寂被慢慢卷进流沙中。
静寂在刚刚的攻击中受伤,没有办法自行脱离流沙。
一旦被卷进流沙里面,就会窒息而死。就算我爱罗打倒了重实,恐怕也来不及救她。如果她被吸进这么庞大的沙子里,就连我爱罗也找不到她。
于是我爱罗跳向静寂。
「我爱罗大人!?为什么……!」
「不要讲话。」
静寂逐渐被吸进流沙中,我爱罗抓着她的手,想要把她的身体拉过来,同时也在四周展开沙之盾。
(已经来不及用飞行脱离这里了吗……!)
「闭气!」
沙之漩涡吞噬了他们两人。我爱罗在自己周围展开了沙之巨蛋,一边拚命维持空气,一边沉入了黑暗的地底。
* * *
「我了解了。」
勘九郎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哦哦!」
「勘九郎大人!」
「勘九郎大人!」
「为了让我爱罗就任〈风影〉,我们也做了相应的事。现在只是再重复一次而已。」
「谢谢你!」
众人扬起一阵欢呼之声。
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
「那么,具体的准备已经完成了吗?」
「当然。」
勘九郎看着他们交上来的计划书,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是按照课本内容所做的都市镇压计划。虽然有写到重点,但是创意不够。要说的话,就是对突发状况的准备不够。比如说,像是漩涡鸣人那种角色。
勘九郎用红笔修正了不少地方之后,把计划书还给了他们。
「我了解了。不过,你们要跟我保证,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流血。流血会导致报复。必须尽量以和平的方式镇压高层,夺走我爱罗的权限。」
「是!」
「这份计划是谁写的?」
「是我。」
舞鹤一脸得意地站了出来。他的脸颊因兴奋而涨红。
「这样啊。我已经很清楚你们的意思了。不会责怪你们。」
在再次扬起的欢呼声当中,勘九郎抬头望向不可能看见的天空。
那个安稳的摇篮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 * *
——黑暗。
————深沉的黑暗。
浓稠的红色液体在这里扩散。
是血。
我爱罗年幼时,身边一直都飘着血腥味。
「为什么我和大家不一样?」
他以〈祭品之力〉的身分出生,虽然是〈风影〉的孩子,却连亲生父亲都想要暗杀他。所以,他只能用伤害人的方法来跟别人交流。
他到底杀了多少人了呢?
有些人只是他单纯看不顺眼就杀,有些人是在任务途中杀的。
他的叔叔夜叉丸虽然是养育他长大的亲人,但后来成为暗杀他的刺客,所以也被他杀掉了。
这其中并不存在善恶的道理。
他只是不断地杀人。
杀人、杀人、不断杀人,就如字面上的意思一样,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
他当时认为——这就是所谓的爱自己。
* * *
当他睁开眼睛时,眼前看到的是一位美女的脸。
「……白兔?」
「我爱罗大人,你醒了吗?」
照顾我爱罗的是静寂。
「是静寂吗?抱歉。」
把女性的脸孔跟其他人搞错,代表自己不够用心。我爱罗虽然没什么社会常识,但这点事情他还是懂的。
「不……看到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他耗费的查克拉似乎比预计的还多。
身体很沉重。
「这里是?」
「似乎是地下的空间。看起来,这里原本是地下水脉,后来成了沙子流过的洞窟。」
他的眼睛终于慢慢习惯了黑暗。
静寂手上拿着紧急照明用的萤光棒,在光线的映照下,周围有着像是古代大楼的影子。
他看不见天空。应该是被冲到很深的地方了。
「在那之后过了多久了?」
「三小时左右。」
「这样啊。」
我爱罗调整呼吸,等待查克拉恢复。
对方看起来不会加害白兔。白兔目前应该没有立即的生命危险。
在天亮之前,还有一点时间。现在不需要焦急。
「请告诉我一件事。」
「如果我能回答就告诉你。」
「——为什么你要救我?」
静寂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是打从心底对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
她应该是觉得自己会在那里被舍弃吧。
而且她似乎也不会对这件事感到悲伤。
因为忍者就是这样。先以任务为重,接下来才是个人,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有什么原因。」
「没有……?你舍弃了将要成为你妻子的公主,舍弃了自己,就为了救我。我应该没有那种价值才对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忍者……!」
「喂。」
她的这番话,让我爱罗有点不太愉快。
「不要这样说。人命的价值不应该因人而异。」
「咦?」
「每个人的性命都具有同等的价值。况且,只要是砂忍者村的人民,全都如同我的家人一样。」
我爱罗涌起一种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愤怒。
「——确实,处于上位的忍者,有时必须要命令部下去送死。但是,到最后的最后为止,都必须要想办法挣扎,寻求活命的可能性。赴死和自杀是不同的两件事,因信任而将困难的任务托付给对方,跟见死不救也不一样。」
「这我也了解。但是,这场战斗关系到我爱罗大人的名誉,如果将要成为你妻子的女性遭到绑架这件事被公开……」
「我知道。那些不喜欢我的人就会拿这件事来大肆宣传——不,他们就是为了这样做,才会设下这次的计谋吧。」
「这样的话,为什么……」
「因为我想救你。」
我爱罗凝视着静寂有如玻璃一样的眼珠,似乎要看穿她的眼神深处。然后他开口说道:
「……从前,在〈毁灭木叶行动〉的战斗中,我遇到了一个男人。他叫漩涡鸣人,是一个很奇妙的忍者。」
「就是那个传说中的……?」
「他的忍术和技巧都很糟糕。身为〈祭品之力〉,他跟能够像个人类生活的我并不一样……是一个吊车尾的笨蛋。我原本对他的看法是这样的。」
那是他年幼时,参加中忍考试的回忆。当时的我爱罗是为了要从内部破坏木叶忍者村,而被派过去当参加中忍考试的密探。
「但是……鸣人却正面与我展开冲突。他教导了我活着的意义、疼痛的价值……以及『爱着别人』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很令人怀念的回忆。
不只鸣人,还有李洛克、春野樱,以及将来会成为自己姐夫的奈良鹿丸。手鞠和勘九郎从前虽然畏惧自己,但也仍然继续扶持、帮助着自己。
当时大家都还是个孩子。
「我遇到那个男人之后,才知道要如何去爱自己以外的世界——然后,总有一天,我想变得跟母亲还有兄姐一样,能够爱上别人。我之所以能有这种想法——都是因为有鸣人在。」
那段漫长黑暗的日子,被一道光芒所照亮。
那道光芒就是鸣人。
* * *
我爱罗现在仍然记得一个梦。
那是他在〈无限月读〉里看见的梦。
父亲、母亲、夜叉丸都在他身边,小时候的自己并没有沾满血腥,鸣人也是他的朋友。
很奇妙,在这场梦里面完全没有出现恋人、地位、或是忍者的荣耀等事物。
他只觉得这场梦非常非常幸福。
我爱罗不后悔舍弃那场梦。
他现在能够像这样活在现实而非梦里,是因为他信任着自己所选择的未来。
但是,让那场梦变得更为丰富的人,就是鸣人。如果他没有遇到鸣人,恐怕甚至连拥有朋友的幸福都幻想不出来吧。
现在,朋友和家人都确实地在我爱罗身边。
* * *
「鸣人这么做,并没有替他带来任何好处。我是他憎恨的敌人,他就算杀了我也没关系。但是,他没有这样做。所以……」
我爱罗苦笑了一下。
「我也开始会想要做一些不合理的事了。」
说出口之后,他开始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然而,他心中却莫名地感到很轻松。
「不合理的事……吗?」
「嗯。就像那阵吹过沙漠的风一样,不被任何事物所束缚,却爱着一切……我其实想要以那种方式活下去。」
「……说得也是。」
静寂的眼神似乎在凝视远方,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我没办法这样做。我有太多不能舍弃、需要保护的东西了。」
「毕竟你是〈风影〉啊。」
静寂微微一笑。
她的笑容跟白兔以及手鞠的笑容都不同。
我爱罗一瞬间隐隐约约觉得,这种笑容跟他许久之前看过的母亲的笑容很像,但他又想,这种感觉不就像是手鞠所说的「恋母情结」了吗?
「我也是这么想。」
静寂用她修长美丽的手指,抚过眼镜的镜框。
「我……」
她拿下了眼镜。
眼镜后面的眼睛紧紧闭着。
她的长相跟白兔一模一样,笑容却比白兔更加悲伤。
「我为了研究如何拷贝木叶的秘术〈写轮眼〉,献出了身体。」
「……是大蛇丸吗?」
「是的。」
大蛇丸是木叶传说中的忍者,却堕入了魔道。在某段期间,大蛇丸杀了砂忍者村的〈风影〉并伪装成风影,做了许多非人道的实验。这些信息到现在尚未明了,但我爱罗没想到在自己身边就有经历过那些实验的人。
「实验失败了……我也封印了我自己的眼睛。因为我没有足以控制瞳术的方式。然后,我把身为一族继承人的资格,让给我的妹妹白兔。」
静寂再次戴上厚重的眼镜。
原来如此,难怪她会戴着这么不适合战斗的眼镜,这样的话我爱罗就能理解了。那副眼镜是拘束具,是要用来封印自己不能控制的瞳术。
「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跟我讲?」
就算是同一个村子的忍者,也不会随便把自己的忍术告诉对方。
这是忍者的铁则。
把忍术的底细告诉对方,就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对方。
「因为……我也有点想做看看不合理的事。这样不行吗?」
咻的一声,静寂站了起来。
在微弱的光芒之中,她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美丽。
「不。」
我爱罗也站了起来。
「这样不错。」
「我用风遁寻找过离开这个洞窟的道路。让我来带路吧。」
「麻烦你了。我尽量不想浪费查克拉。」
疲劳渐渐消失。
现在是开始动身追踪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