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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 / 2)




手腕被轻轻一拍。春亮慌忙掩口,将差点叫出的声音吞回肚里。



「春亮?难道你手上的伤又裂开了?」



「呼——隐瞒也没用吗……起初还忍得过,但刚才交叉法被弹开之后,就突然痛得没办法施力……可是不要紧,至少还能挥刀。」



「但那不代表可以抵挡得了敌人的攻击。那种全凭蛮力的攻击,你那受伤的手怎么防得了?太勉强了!那家伙恐怕也已经察觉。应该反过来由我当诱饵,可是那家伙应该会先对准你攻击吧。在我做出什么之前,或者在我行动的同时你就死了的话,这样就没意义了!」



即便想反驳,此番话也毫无让他反驳的余地。



春亮低头凝视着刀。菲雅也低下头。过了一会儿——



「……我一个人去。」



「你?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些什么啊!这样不但没意义也很危险!」



正当此叶如此反驳时,春亮听着却不为所动。他正在思考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然后下了结论。



卑怯的结论。



边为自己的无力而咬紧牙根,边因太过没用而扭曲着表情——春亮低喃:



「嗯。接下来……你一个人努力吧。」



***



按下门口的电铃。没人应门。是出门了吗?正当如此心想,她察觉家里面有人的气息。



「说不定正在院子里做些什么……」



门没有上锁。她只思考了一瞬间,结果选择走进屋内。



「打扰了……夜知?你在家吗?」



心里有一点紧张。这是第一次在放假时见面,而且是在他家。打扮会不会很奇怪?发型没问题吗?她还记得刚才所想的理由。见面第一个招呼是充满高压的一声:「嗨!」还是要谦卑一点地说「抱歉突然来访」呢……



锥霞一边进行着各种思考,一边穿过主屋侧面走向庭院,然后——



「是少年的朋友吗?来得正好,妙极了。」



「……咦?」



黑洋装的女人,膝盖毫不留情地踹向锥霞的胸窝。



「第二十六号机关.贯式闭索态『铁处女』——祸动!」



为接下来该做的事进行准备,菲雅「呼!」地吐了口气。她轻抚变成铁处女的拟装立方体,之后竖耳倾听窗外,计算着跳出的时机。这时——



「听见了吗?箱型的恐祸、少年以及日本刀,你们还是出来比较好喔。」



「……哪有笨蛋会听你这么说就出去的啊,呆子。你就慢慢焦急吧!」



才如此嘀咕完——



「你们不出来也不要紧,相对地,我可不敢保证这个女孩会变得怎样喔!」



「什——?」



悄悄窥视窗外,难以置信的光景进入眼帘。



佩薇单手持斧,表情茫然地抽着香烟。而横卧在她脚下,肚子被用力践踏的则是——



「锥霞……!可恶,怎会在这种时候!」



「嗯?舞会用战斧好像想动得受不了。我倒数十秒,在我数到零之前出来,否则的话——我就稍微为这一带添点鲜艳的色彩吧。来,十、九……」



菲雅将手贴到胸前调整呼吸。冷静下来。虽然意外面临穷途末路,但冷静一点。



「不要紧,反正迟早要出去……没问题,总会有办法的。我不会让她伤害锥霞,锥霞不会受伤。只要按照预定就好了。冷静点——」



倒数至四。接着是三。



「住手!我现在就出去,放开那女的!她是无关之人!」



叫喊的同时,菲雅跳出窗户,和铁处女一同着地,狠瞪着最恶劣卑鄙的人。



佩薇以依旧无生气的表情歪着头。



「少年他们没有出来,是怎么了?」



「真可惜,我让他们逃走了。让负伤之人担任你这个疯子的对手,实在太危险了。」



「那还真是遗憾……之后得花工夫去找他们了。算了,反正相对地,主菜就在我眼前准备好了嘛。」



「主菜以后不会再端上料理了。」



菲雅将立方锁拉近,手搭在铁处女上。



「若是我的话……只要使用这个,毫无疑问就能将你排除。管你的攻击停不停下来,只要被包进这个少女的子宫里,你就会无可抵抗地化成肉块。成为永远的死胎吧!」



「不管是何等腥臭的钢铁子宫,我都会将其肚子斩开。用这把舞会用战斧!就像个不断跳着舞的婴儿一般!」



「听你在鬼扯——那女的已经没用处了吧?放开她。」



「唉呀,我都忘了。不过话说回来……真不可思议。」



佩薇的脚加重力道。被踩着胸窝的锥霞眼里浮着泪呜咽。



「住…住手!我已经出来了,放开她!」



「就是这一点不可思议。既然你让少年他们逃走,为什么你却不逃?应该是计划要偷袭吧?但为什么只因这女孩被当作人质,才这点程度就现身了呢?」



「居然说只不过是被当成人质这点程度……!」



「你那股愤怒也很不可思议。你并不是人类吧?非人的道具,竟然为了人类挺身而出……你就这么想假装成人类吗?你忘了自己是充满血腥味的道具了吗?」



「——我只是想做就做。如此而已。」



简短地回答后,佩薇不悦地哼了一声。



「我就当你是回答YES。这里是怎样的家、夜知的目的是什么,我都知道。你应该也想解开诅咒吧?所以才会在这里佯装成人类,对人类谄媚,想让自身的罪获得宽恕对吧!」



语气逐渐加重。双眼也随之大睁,毫无生气的亡灵脸上……自怒气中诞生的亡灵脸上,更是逐渐染上一股异常的愤怒——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像你这样的道具!你们对我、对父亲和母亲所做的事!让我的家庭因痛苦、凌辱、悖德而变得一塌糊涂的事!竟然想要遗忘!我绝不饶恕!我——我要诅咒想解开诅咒的你,诅咒、诅咒、诅咒!」



「那你就尽管诅咒吧。」



菲雅低喃。



「什——」



「我并不打算忘掉罪过。说到底,诅咒究竟是我所犯的罪过本身,又或是基于罪过而被赋予的惩罚?就连受诅咒的我本身都不知道。但是我希望——」



能够不再听到悲鸣。



能够不再将染血之刃朝向喜欢的人们。



「这一点我绝不退让。因为——至少若解开了诅咒,就能够不再加深罪孽,这一点我很清楚。没错,回顾过往或许是一件错误,但放眼未来绝对是必要的,我相信我的感情。」



她凛然抬起视线,继续说着:



「我想待的地方,就是这里。第一次,对我赋予肯定的家伙就在这里!我决定了我的安身之处,不是以箱型的恐祸,而是作为菲雅的第一次决定!」



想留在这里。这不仅是以一个立方体的立场,而是也获得了菲雅这名少女的立场的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愿望。如婴孩的初啼般纯粹的——欲望。



而没有一个婴儿,会因为被禁止哭泣而噤声。



「我就在这里。不管谁会咒骂我、蔑视我、对我感到愤怒、不承认我——想诅咒我也是一样!所以你那诅咒,我就甘之如饴地接受吧!想诅咒就尽管诅咒!」



这些话使得佩薇扭曲了表情。想要发笑的气息缓缓涌上喉头,但却在抵达最高点的瞬间——她尖叫了。眼前的已不再是充满贵族气息的女人,也不是摒弃一切感情的亡灵,只是个扭曲着丑恶脸孔的恶鬼!



「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你没资格像个人类那样讲话,所以去死吧!居然想不受诅咒所苦,我不允许!去死!去死!去死!啊啊,真让人不耐,所以去死吧!」



焦躁的佩薇迈开步伐,不过却忽然想起似地回头,斧刃深深地刺进锥霞的腹部,之后才朝向菲雅走去。



锥霞胸前及腹部被纵向切开的身体,仿佛喷泉般涌出鲜血。



身体大幅地跳动了一下。



之后便不再动了。



菲雅惨叫。



***



出乎意料,不容许存在。血。血。血。冲动。战栗。欲望。恶寒。悸动。狂气。



(别发狂。锥霞……锥霞!我不发狂!忍耐!不可饶恕!我要宰了这个女的!冷静下来!我要杀了她!忍不住了,等打倒她之后再救她,她一定能得救的!我要杀了她!所以总之别发狂!)



精神受到侵蚀。剎那间的不快与压力使得她作呕。腰使不上力,但佩薇正挥着斧头疾驱而来。要是呆立不动,会被干掉的!



菲雅脚步蹒跚地后退。她操纵铁处女的头部,滑开袭来的斧刃,接着拉开距离——脚绊住了。她一屁股跌坐在地。



「哈哈哈——!真难看!站起来打呀!」



(难看也无所谓,不用战斗也无所谓!)



她闭紧双眼忍耐。血腥味飘进鼻腔,这也要忍下来。



(我的任务就是别发狂——)



因为他肯相信我。



他相信我到最后都不会发狂,才想出这种极危险的计策——他提出了只要走错一步,他自己就死定了的计策。



没错,我想要从至今为止的立方体做改变。



我想要变成平凡的人类。



我要如此相信——



菲雅看见佩薇正要与停止动作的铁处女擦身而过。



这就是机会。



眼前的视界仿佛酩酊大醉般歪斜。菲雅手指悄悄顺着缠绕右手的立方锁轻抚,打开铁处女的盖子。至少打开盖子这点她做得到。之后——



从至今封闭着的铁处女之中跳出了春亮。



「……!」



佩薇瞪大了眼。



由她的眼神看来,她终于理解为何菲雅不以铁处女战斗。但已经太迟了。



极近距离下,完全趁其不备。她早已先摆出了攻击动作。



这一切的要素皆导向的解答,即为「无法闪避」四个字。



剎那间,春亮手持的日本刀,伴随着怒气冲向佩薇——



——按照在房里讨论出的,该做的事情已决定好了。要扒下她手上的斧头。为达成此目的,果然还是需要攻击手和防卫手。在这情况下,角色分配已自动决定好——能够挥刀但不能承受攻击的人,终究只能担当攻击手。问题在于敌人知道这一点,头一个就会先狙击他。那么对策只有一种。



只能从敌人想狙击也狙击不到的位置发动突袭。



剩下的难关,在于哪里有这样的地方。



菲雅有到一种达成感与解放感。已经不用再忍耐了——正当她如此心想,拼死压抑的不自然状态变回了正常——至今勉强着内收、铁处女内部的荆棘一同刺出。



(真是的,竟然想出这种策略……敌人确实袭击不到这里,也能够不被察觉,在极近距离发动突袭,是最适合的藏身之处。除去只要我稍有分心就会致死这一点的话……!)



当然,将拷问处刑道具压抑在半吊子的状态,她从未尝试、也从未想过这种行为。但她办到了。因为被信赖,所以她办到了。



没有错手杀掉春亮,菲雅打从心底感到放心。



能做的事她已尽力了。接下来只需等候结果。



菲雅看着仍旧直逼头顶的斧刃,内心仅如此心想。



***



「你…这……你这家伙——!」



春亮以浑身之力砍向佩薇。而刀子本身也以最大上限的速度呼应他。刀身所缠绕的怒气,在她因血而昏倒前给了她仅仅片刻的余裕。



佩薇的拳头早已作势要敲破菲雅的头;黑色的鞘刃精准无误地直击拳头。佩薇的手背骨头完全碎裂——



「嘎啊——」



在她发出苦闷呻吟的同时,斧柄滑飞出她的手中。



成功了!混账!活该!尝到厉害了吧!充满暴力的不纯快感在体内狂暴着。唯有现在,他觉得这样也不错。只要一想到这女人所干的好事。



剎那间,世界看起来变成了慢动作。



看着空中的斧头如分镜般一格一格飞出,也听见女人断断续续的惨叫。



黑洋装的女子,手臂无力地下垂,唇边溢出口水。视野里显示着世界末日。



「——啊…啊…啊…啊——」



然而这时候,寄宿着强烈黑暗情念的瞳孔转化成了野兽之瞳。



发出呻吟的嘴,也变成了野兽似地放声咆哮。



「——嗯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下来,她以看似快要裂开的嘴咬出了飞天之斧的斧柄。



牙齿断飞出了好几根,尽管如此,她还是转动脖子,身体半是倒卧,用着异常的姿势,以不可置信的速度及力道用力挥下嘴里衔着的斧头——



只有一个人能敌其狂暴的攻击。此叶并非对着人,而是喃喃地低嚅。



(——对不起。)



这把斧头在一瞬间之后,无疑将埋进菲雅——抑或是春亮的身体里。那么就非做不可了。有能力解决的自己,非做不可。



(使出真正的交叉法——)



剑杀交叉的真髓并非在于破坏武器,而在于只破坏武器。也就是说,那只是由于忌讳、回避流血,因此才以最高级的技巧手下留情罢了。



只要抛开手下留情的念头,解放真正的自己,就能不凭技巧,而是靠力量破坏武器。只不过那将引起什么样的余波呢?就算伤及对手——杀了对手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杀了人,见到自己制造出的鲜血,或许又会受到诅咒吧。但是……我有个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他被杀的人!)



因此她刻意遗忘自己在这数十年、数百年间一直忌讳杀人一事。



并且将这股意识仅在一瞬间,与自己舍弃于过往的夜叉相重迭——



为了实践过于正当却错误、独一无二的本来用处,白刃滑出剑鞘。



(——显杀交叉!)



超神速的拔刀术。敌人衔着的舞会用战斧上闪过一道疾光。



而结果则是——一个必然,一个幸运,一个不幸。



半斩断的斧刃有如豆腐般飞向空中,理所当然地粉碎。



弹飞开来、有可能划破咽喉的斧刃,所幸勉强只掠过耳细胞片便了事。



然而飞出的斧刃碎片仿佛受到某种引导似地,不偏不倚刺进佩薇的一只眼睛——



惨叫。



此叶接下了她的哀号及鲜血。虽说是间接造成的,但那也是自己的罪。



她拼命压抑着内心感到怀念、欢喜的自己。



「结束了…吗……此叶,不要紧吧?」



「呃…嗯。我没事。」



「菲雅呢?」



「我也…没事……先别管这些!」



「对了,班长,振作一点!我马上叫救护车——」



边听见这声音,边忍耐着袭击只眼的痛楚,趴倒在地的佩薇颤抖着。颤抖的原因是因为笑意。她觉得真蠢。胸前和腹部被像解剖青蛙般剖开来,那名少女已经死了。居然会在意那种事,而将注意力移开自己,真是蠢得可以。她现正倒卧的地方,就是最初她丢弃手枪的地方。连这种细微的巧合都帮她准备好了,她觉得神真是笨得可以。



腹部底下有着硬质的触感。就算是折断的手臂,也至少动得了一根手指头。没有任何人在注意自己。少年就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手枪没办法破坏祸具,但事到如今,她至少要凌辱那名少年才甘心!



「噫——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手指勾住肚子底下的手枪抓出来,而后站起身。枪口虽摇摆不定,但这距离下不可能射偏。只需要扣下扳机即可——满脸惊愕、围绕在少女尸体身边的少年和烂箱子回过头。但这已毫无意义。



「呀哈哈哈哈!去•死•吧!」



箱型的恐祸已来不及介入两人之间。就算刀子操控少年的身体想要逃跑,也来不及举起刀身挡开子弹。



子弹飞向少年的脑袋。脑浆与血液四散。祸具们发出惨叫,令她非常痛快。活该。活该、活该、活该!就是因为你们小看人类——



妄想被强制中断。佩薇瞪大了眼。



为什么?



倒卧地面的少女——



为何正歪着头看着她呢?



而枪声并未响起。有什么缠住了右手。那是黑色的皮革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佩薇眼中只看见了另一种东西。背脊发寒。过去她曾对木乃伊师说过,她特别厌恶细长的祸具。况且还是皮革制、黑色的、长长延伸的,那在她眼中——



看起来只像是过去使得父亲发狂,拿来凌辱自己的那条恐怖鞭子。



***



理应已死去的少女猛然站起身,从右手的袖口伸出黑色的皮革带。和木乃伊师的绷带相似的动作,有如蛇一般延伸——缠住佩薇的手。



「班…班长……?」



「有话待会再说!那家伙还拿着枪!」



但是佩薇的样子看起来明显不对劲。她没有表现出想挣脱的模样,也没有想要强硬扣下扳机的样子——只是一直注视着自己手上缠着的皮带发抖。但没有时间思考她不对劲的理由。



锥霞尖声叫道:



「——菲雅!」



回应锥霞的尖声,一道银影疾驱。



谴责佩薇行为的少女,满脸愤怒地叫道:



「第八号机关•碎式圆环态『法兰克王国的车轮刑』,祸动!」



巨大的车轮制住佩薇被黑皮带绑住的手,一如以往对待过的各种牺牲者,将她的手腕朝难以置信的方向扭转。



「呀啊啊啊啊啊啊!」



锥霞操控黑皮带,捡起她掉落的手枪抛到远处。



接着,黑皮带的前端瞄准了跌坐在地的佩薇本人。瞪大眼睛的她,视线牢牢盯着在面前摇晃的皮带,颤抖着摇头:



「不……不……要,救…救我……救我,救命…木乃伊师——对了,木乃伊师,木乃伊师,木乃伊师!快点救我——啊,啊…啊…啊……!」



她情绪不稳地低喃。中途才惊觉地响起,摇晃着瞳孔:



「啊啊啊!不行,我杀了她,我把她杀掉了,是我!没有…同伴…没有?武器也…啊啊啊…谁来救救我……啊啊…这种…鞭子…啊啊啊啊!」



她紧紧闭上眼,将摇晃的皮带排除在视线外。就像个吓得腿软的小孩子面对无法逃避的恐怖所采取的行为一般。只是一味摇晃着身体,只是摇摇晃晃地摆动,没错,仿佛不知如何静止下来,摇摇晃晃的平衡人偶一般——



「她是有什么心灵创伤吧。或许应该要可怜她,不过这下正好。」



锥霞将皮带缠在佩薇的脖子上,皮革跟着发出磨擦声。



只是让她昏过去而已——锥霞望着她松弛的身体低喃。



「呼……真是的,怎么搞的嘛——还真是荒唐。」



春亮重新审视锥霞。她的语气还有蹙眉的表情都跟往常一样。但是。



喷出的大量鲜血,不知何时已几乎褪去了痕迹。然而仿佛在宣示佩薇挥下斧头并非错觉,锥霞穿着衣物被大大地割破,并由于后续动作,已完全自她的身体滑落。



而在衣物底下的并非雪白的肌肤——而是黑色的皮衣。是露出度很高的紧身皮衣,上头各处有着金属钉,胸部则施加了让曲线分明的装饰边,胯下则不知为何附着拉链。



「……别一直盯着看……好丢脸。」



「唔…啊…抱…抱歉。可是,那个——还有,刚才确实有流血啊——」



「没…没错!我亲眼看到了!这家伙拿斧头剖开了你的肚子!」



春亮和菲雅混乱地你一言我一语,此叶则静静地说道:



「那是——那件衣服…是受诅咒的道具吧?」



锥霞瞄了春亮手持的刀一眼,叹了口气,投降地点点头:



「没错。这是名叫『基美史托兰提之爱』的祸具。丧心病狂的虐待狂对女奴隶下了诅咒:『为什么这些女性这么轻易就死了呢?要是挖掉眼珠子、剖开腹部也仍能继续活着的话,明明就能够更有趣的啊!』而奴隶们则对于自己被虐而诅咒。之后诞生的就是这个。这件衣服基于诅咒,获得了一样禁忌能力——简单地说,就是穿上这件衣服的人,绝不会因外伤而死。是个有着完全自动治愈效果的祸具。」



「怎么会……居然有道具甚至能引发此等程度的异常现象……」



「愈是异常,就代表诅咒愈是强烈。话先说在前,我不是自己喜欢才穿上这种衣服的。刚开始是被逼穿上的——因为这件衣服的诅咒很单纯,就是若脱下来就会死。只要穿上一次,一辈子就没办法脱掉了。」



「一辈子?」



「一辈子。真是苦了我。」



春亮回想起来。锥霞总是穿着厚衣服,体育课也不穿运动夹克、长裤以外的服装,下雨天手总是不离伞——她相当在意会被淋湿。就连此叶问她要不要洗澡,她也拒绝了。她总是很在意,深怕会出什么差错而被人发现吧?



「然后这个叫做『黑河可怜』。正式名称更长,不过那不重要。这是被迫带在身上护身的,原本是连续杀人魔的爱用品。不过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这玩意儿夺走了多少人性命。」



眼神仿佛在谴责杀人魔一般,锥霞轻轻晃了晃皮带的前端。



「上野,请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响应此叶艰涩声音的是叹息。接着,锥霞整理思考似地沉默片刻——



「话先说在前,我不是你们的敌人,今天也只是碰巧来到这里。我为隐瞒了诸多事情向你们道歉,不过我原本就不打算曝光自己的身分,也没打算与你们扯上关系——话虽如此,这个骑士领的人都来到了这里,我也不可能什么也不做。」



锥霞轻轻摇头说道:



「从这个女人进到这国家时起,我们同伴们就一直在监视她。起初并没有特别打算做什么,但那一天我在街上偶然碰见了菲雅……事情就产生了些许变化。」



「那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我的真面目了吗?」



「对。反倒是在你来到学校时就已经知道了,却不得不演戏。关于菲雅让魔术方块产生变化,我在电话里对夜知说『看见了奇怪的事』,是因为在我的计算中,不知情的女高中生应该会有那样的反应,而且装作没看到也很不自然——不过在之后跟着夜知到海边,纯粹只是因为我很在意。」



没错,那时候春亮对她说「之后再解释」,但她却异常地轻易接受,春亮多少也感到疑惑。若她打从一开始就全数知情,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然后我决定稍微采取些行动。首先,我偷走了木乃伊师给春亮的卡片,接着篡改内容,透过同伴的协助,伺机丢进了她们的据点——因为木乃伊师独断行动,只要利用得好,反而能够制造对方的不和……我是这么想的。不过看来产生的反应太过火了。」



「卡片会不见,原来是被班长摸走了啊……」



「嗯……另外,我还采取了另一项行动。」



锥霞眼神摇摆地看着春亮,一副心虚的模样。



「我原本打算掳走你。抱歉,昨晚的那个人是我。」



「……啥?为什么?」



「昨晚的人……被我砍掉手的人是你吗?」



「是的,菲雅。至于为什么……就是……因为我认为唯有这么做,才能将你保护在安全的地方,夜知。很明显,骑士领的人甚至打算杀掉碍事之人,但就算叫你躲起来,你也不会听吧?因此——我原本打算就算以强硬的手段,也要将你带到安全的地方,等到菲雅和此叶击退骑士领的人之后,再放你回来。毕竟我不能曝露身分,因此才假冒成那个木乃伊师的模样。反正脸也遮住了,武器也和对方的很像,所以正好。」



她将黑皮带卷回右手,重新面向春亮等人。



「呃……是为了我?」



「与其说是为了你,不如说,我觉得你被卷入会很危险。可是——我多管闲事确实也是事实。逃回家后我思考过了。那时候,你看起来并不恐惧,眼神中带着觉悟。也看见了菲雅和此叶看着我的眼神。既然夜知已有所觉悟,你们也那么认真地保护夜知,我的行为就等于践踏了你们所有人的心意,太不识趣了。所以我放弃了……我在此为那天的事赔罪。」



「嗯……虽然搞不太懂,不过,我也该为砍下你的手臂赔罪吗?」



菲雅皱着眉,歪着脑袋。锥霞稍微缓和了神情:



「不要紧,因为我穿着这个,马上就接回去了。」



「我也还不是很懂……结论是,上野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就…就是啊……不是敌人的话,倒是无所谓啦……」



「目的…吗。这个嘛,该说是我个人的目的吗?若要问我至今为止的行动原理……」



这次她真的笑了,就像往常在教室见到的那样。



「身为班长,帮助同学是义务吧?就是这样。」



「——啊?」「什么?」「呃……?」



三人三种疑问句。锥霞苦笑着捡起自己的衣服,随便披到身上、绑住被割开的部分,打算掩饰高露出度的服装——不过没办法完全遮掩,反倒看似摇滚乐团风格的狂野装扮。



「不知你们肯不肯相信,但真的就只有这样。我……很喜欢。唔,不对,那个……不是。我所谓的喜欢,是指一如往常的学校,还有身为学校同学的关系。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要帮上忙。我原本只是想在暗地施力,让事态往好的方向发展。」



「也用不着隐瞒啊,要是一开始就告诉我们的话……」



「要是可以的话,我也很轻松啊,夜知。刚才我也有提到『同伴』吧?我本来就是某个组织里的人。虽然不是自愿加入,但我有着这层束缚。虽然请同伴协助了我,但那却是不拜托就不会主动行动、像是借贷一样的关系。组织的立场是不干涉骑士领,所以没有给我好脸色看……要是知道发生这种蠢事,我应该会被骂吧。」



「你说组织?难道——」



菲雅脸色大变,握住变回原状的魔术方块。然而锥霞抱起昏厥的佩薇,一边说道:



「希望你别误会了,我们组织的立场和搜集战线骑士领完全不同。虽然我觉得我们的立场也很有问题……真是的,由我这个隶属其中的人说出来也不太好,但实在是很蠢……」



「到底是什么样的立场……?」



「就是『研究机关』。『了解』关于祸具、受诅咒之物——只有这层目的的组织。事到如今隐瞒也没用,所以我就说了,我进现在这间学校就读,除了像一般人一样求学之外……有一部分也是因为被要求来『了解』。也就是说,我的任务是观察夜知和此叶,报告逐渐解开诅咒、融入人类之中的刀是如何生活的。我都随便报告说,你每天都过得很快乐,比人类还像人类地生活。很轻松。」



或许不知该做何反应,此叶无言。



「菲雅,你若是留在这里,一定也会变成观察对象之一吧。因为不只骑士领,你是所有组织所关切的焦点。这个女人我会想办法处置,但总有一天还会有别的人,或者别的组织来也不一定。」



「……即使这样,我……还是想要…留在这里。我知道这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菲雅低下头喃喃道。春亮粗暴地抚摸她的头。



「别说什么麻烦。想留下就留,总会有办法的。」



「就是啊。再说,除了这里,你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真拿你这孩子没办法。」



「唔……别…别把人家当成小孩,你们两个!我只是……只是想解开诅咒罢了。」



「刚才你说的我有听到。虽然不知是对是错——但总之我觉得你的心意非常尊贵。」



「哇,班长夸奖人了耶……!实在很稀奇耶……!」



「蠢…蠢毙了!我也是会夸人的啊!夜知也是……既然你肯接受菲雅,就别动摇你的决心,不管发生什么事。」



「若要说麻烦,目前为止早就一箩筐了。事到如今,我早就习惯了。」



锥霞笑着,突然将手伸向地面,在被破坏的舞会用战斧的残骸中摸索。



「班长,你在找什么?」



「欺骗了你们,虽然称不上赔罪,但我就告诉你们一件事。有种东西叫免罪符机关。」



「喔喔……那家伙好像有提过,记得是——」



「是减轻诅咒的装置。」



春亮手中的刀身一晃。菲雅也摇动银发抬头。



「详情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十分贵重的东西,骑士领会将其组装在会带给人严重影响的道具上……据说能够化成人型的道具,体内甚至有着以之为基础架构的复杂系统。也听说免罪符机关会彼此吸引。实际情形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此外……」



锥霞从碎片之中拎起一个长条形、像摇控器的东西。是附在斧柄上的那个东西。她紧握着捏坏它,从中取出某样物品抛向菲雅。菲雅接到的是一张仅仅几公厘厚,薄薄的、像卡片一样的物体。清一色黑色的表面有着近似钢铁的质感,凝神注视,才好不容易发现上头微微刻着像几何学般的花纹。



「免罪符机关似乎和菲雅有着某种关系。总之这个先给你。」



「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啊?」



「天晓得。我也说过,我也不知道详情。」



背着佩薇的菲雅接着又捡起了地上的手枪等物品,迈步而出。



「——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果然是不该做不习惯的事情。」



「班长!等等,还有些话想要……!」



「夜知,我明白你的心情,但请你体谅我。我确实是组织的一员……但那并不等于我的个人特质……被迫穿上这种东西,强迫做我不想做的事。其实我根本永远不想被你知道。只想做个啰嗦、不可爱的班长,度过我的校园生活,我只要这样就足够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一到明天,你就忘了这一切。然后我就随便向上头报告,天下太平——我想过这样的日子,没有更奢侈的愿望了。」



从她停下脚步的背影传来的声音,听起来总有些寂寞。



春亮能懂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以及达观。因此答案想都不用想。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忘掉吧……到了学校,我什么也不会说出去。只不过,让我问一个问题就好。为什么你不愿意,却还是加入了那种组织呢?那个组织叫作什么?」



锥霞转过头。只见她的眼神十分严厉、十分哀伤——



「闇曲拍明的研究室长国。是我的哥哥所建的——愚蠢的箱庭之国。」



而后她又再次迈步,边挥着手边说道:



「明天可别逃学喔,夜知。因为我准备在三明治对决时赢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