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VE 03 心灵之声(2 / 2)
尾田拉了拉我的袖子,但我的舌头实在是太快了。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那我就跟你绝交。」
我就像小学生一样说出了「绝交」这个字眼,但我一脱口的瞬间,吉拉拉已经热泪盈眶了。
「啊!抱歉!我说得太过分了。」
但是,就在我注意到自己失言之时,吉拉拉的双眼已经流下眼泪了。
「多……多加良,你好坏!笨蛋!我要去跟桑田和羽黑告状!!」
带着呜咽声说出这些话之后,吉拉拉跑开了,我也只能茫然地目送他离去。
「啊|——多加良,你好坏!真的很坏!」
「……还说呢!还不都是你不好!」
我瞪着铃木这么说,但我想,自己的魄力也只剩平常的一半而已了吧。
「可是多加良你也不对,你太不懂事了!」
被尾田这么一说,我实在是无话可说。
「是我错了!快点去把吉拉拉追回来吧!」
因为铃木难得正经地这么说,我和尾田愣了数秒,频频看着铃木的脸。
但实在没那个时间这么一直看下去,于是有点生气的我们就跑去追吉拉拉了。
了……桑田同学的反应好像会很可怕耶。」
「是啊,不过,羽黑也很可怕唷。」
我们一边跑一边交谈,同时加快了脚步。
*
在吹小喇叭高音时要注意,如果吹不好就会变成了尖锐的噪音。
所以日和里在个人练习时,会特别在音阶的练习上下工夫。
正确的姿势加上正确的唇形,还有吹奏时吹气的强度。
如果能控制在跟现在所说的一样,在吹章首阶的时候,就可以吹奏出柔和圆润的高音。
但是,当声音消失在空中时,有时会让人有种非常寂寞的感觉。
因为那声音,并不是自己的声音。会感觉声音完全不存在于自己身体的任何一处。
「喔!真棒!」
因为专心于演奏,而且日和里练习的地方是在旧校舍,所以没什么人会来,因此当听到有人拍手叫好的瞬间,她夸张地吓了一跳,那模样甚至会让人觉得好笑,手上的乐器差点掉下来。
「吓……吓死我了!」
「吓到妳了吗?真是对不起!」
「不会啦,没关系……对了,你叫作吉拉拉吧?」
「是的!」
草川确认般地如此询问后,不知为何这几天都和学生会干部一起行动的他就用力地点头。
「那个!可不可以借我吹一下啊?」
吉拉拉非常天真无邪地把手伸向草川。
在确认吉拉拉的手没有弄脏后,草川把小喇叭递给他。这时候近距离一看,才发现吉拉拉脸上留有泪痕,眼睑也略为红了起来。她有点在意。
「唔……你哭了吗?没事吧?」
草川不由得这么问吉拉拉。
「我……我才没有哭呢!」
吉拉拉虽然逞强地这么说,但却用手擦拭着泪痕,这就好像已经承认哭过了一样。
「那个,小喇叭等一下再吹,可以稍微坐下来吗?」
「……好啊。」
吉拉拉把草川的小喇叭抱在怀里坐在地上。草川则坐在他的旁边。
「你为什么要哭啊?」
心想拐着弯来问,像吉拉拉这个年纪的小孩可能听不懂,所以草川就单刀直入地开口问了。
可是吉拉拉却咬紧嘴唇,没有开口的意思。
不过,草川已经见惯哭泣的人了,所以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等着吉拉拉自己开口。
草川以前看到人家哭泣就不会置之不理。她也开始想起,现在已经是下届女子垒球社和女子足球社社长的白石跟黑居她们,以前哭泣时的表情。
她们三人都还是小学生的时候,草川的身高比其它两人要高。虽然原因已经忘记了,但草川记得当时有询问她们两人哭泣的理由,安慰她们,三人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交往的。
对于现在优柔寡断,连一个选择都无法做出的自己,她们两人还是一样坚持要指定自己,一定也是因为那时候留存的记忆无法抹灭的缘故吧。
草川以前在班上是带头居于领导地位的人。现在虽然连自己也不敢相信,但却是事实。
但是,白石和黑居变了,她们变强了,而草川也变了——变弱了。
原因很可能是因为国中二年级时的转学生。她开朗活泼,比草川在各方面都更灵活明快,立刻成为班上的风云人物。接着,班上不知不觉分成了倾向她那一派跟倾向草川的这一派。
虽然这并不是草川的本意,但她确实对那位转学生产生了敌意。
后来在第一次验证彼此支持度的班长投票选举上,草川和那位转学生都是候选人——而最后以一票之差,草川输了。
从那时开始,每次班上要投票以多数决定时,草川都会故意跟她唱反调。结果每次都是那个女生赢。
草川就这样渐渐越来越没自信。
而升了国中后,和草川分班的白石和黑居,却都各自在社团里崭露头角,越来越有自信,可以说是成了明显对比。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算三人在一起,草川的话也变得越来越少,就算觉得奇怪的两人问她,草川还是绝口不提那位转学生的事。
最后,当她的意见在班上变成从没被获得通过之后——她就再也不做选择了。
就这样完全交给别人——白石和黑居了。
就算草川变了,三人还是在一起,直到突然有一天,草川被白石和黑居夹在中间争吵为止。
「抱歉!」
沉浸在记忆中完全忘记吉拉拉就在身边的草川,听到吉拉拉的声音回过神来,终于又转过头去面对开口的少年。
「多加良,他对我使坏!他说要跟我绝交!」
不知道是不是说着说着就想起来了,吉拉拉说话时带着呜咽的声音。
抚摸着弓起背的吉拉拉,草川只是点点头。虽然她并不认为那位英俊的副会长会真的如此么对待一个小孩,但她毕竟不是当事人,所以也不能多说什么。
她只是安静地聆听。只要有人愿意听自己说话,哭泣的人心里就会在不知不觉问平静下来。
「我只是想看看盒子里面是什么东西而已啊。」
「是喔。」
「……可是,其实不看也没什么关系。」
还有另外一点,说给第三者听,哭泣的人也可以冷静地看清事情,找到解决问题的思绪。
而且草川只是聆听,看来,不做任何选择是正确的。
「也许是我错了也不一定。」
「……不过,事情已经说清楚了,或许你们可以和好啊?」
不经意从嘴里说出这样的建议,连草川自己都有点惊讶。
吉拉拉老实地点了点头,拾起头后一直盯着草川的脸看。
不知道是戴了彩色隐形眼镜,还是天生就是如此,被混和着紫色和深蓝色般的双眸盯着看,草川有点惊慌失措。
「唔……我脸上沾到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没有沾到东西。」
「那么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死命地盯着我看呢?」
「嗯?我只是觉得妳好厉害,所以才看着妳而已啊?所以,妳的门一定会打开的。」
顺应着草川的要求,吉拉拉将视线转向前,同时带着无忧无虑般的心情如此说道。
「……我根本就没什么厉害的啊。」
虽然不知道门是指什么,但草川并没有接受吉拉拉真诚的赞美,然后这么回答,吉拉拉则是露出纳闷的表情。
「妳真的很厉害呀……因为,如果麻衣香哭了,我才没办法问她为什么哭呢。」
虽然没说明谁是麻衣香,但看到吉拉拉在那瞬间,表情难过成那样,草川就知道,麻衣香对他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你为什么不问她呢?」
「因为我虽然不知道她哭的原因,但万一她是因为我才哭的,那不就糟了。」
……因为觉得害怕,所以才不敢问,吉拉拉明白地告诉草川。而草川听到之后,受到很大的冲击,所以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但是,要是下次麻衣香哭了的话,我会试着问她……就算会害怕也要问。」
因为这句话说得很真挚,所以草川确信吉拉拉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就算会害怕?」
不过,自己会不自觉地继续发问,那是因为感觉到吉拉拉碰触到了自己的弱点。那个因为害怕而脆弱地不敢前进的草川日和里。
「是啊,就算害怕也要问。」
吉拉拉又再次这么说,接着拿起手上的小喇叭。
「还满重的耶!」
吉拉拉如此说道,同时学起草川吹小喇叭的样子,鼓起双颊用力吹。当然是吹不出声音来,而草川明明知道也没有教他怎么吹。
但是,吉拉拉并没有就此放弃,他不断更换姿势和唇形,一直尝试着。
接着,突然间吉拉拉向天空吹出了一个明亮的高音。
没有任何人数他,是他自己尝试出来的。
吉拉拉吹出的那个音,听起来比草川吹的还要高亢响亮。
「你今天是第一次吹小喇叭吧?」
「是啊!嗯,很好玩。还给妳,谢谢!」
接着,吉拉拉笑容满面地向草川道谢。而草川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有好好笑着回礼。
只是吉拉拉吹出的那个音,在草川的胸中不断地回响着
*
因为吉拉拉喊着桑田和羽黑的名字跑走了,所以我跟尾田向着这两人所在的学生会室赶去,但是,吉拉拉并不在那里。
一看到原本应该在挖洞穴的我们突然出现,她们两人当然是吓了一跳,所以我只好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结果我被桑田和羽黑骂了一顿……就连我也觉得好可怕。
接着她们两人命令我去找吉拉拉,我在校园里来回搜寻,终于找到了吉拉拉,他跟草川在一起。那时他们正在说话,我总不能中途插话进去跟他合好吧,于是我等他们谈完了再说。
虽然我并不想偷听别人说话,但是从不小心听到的对话中,我可以稍微了解到为什么白石和黑居会坚持要草川帮忙助阵的理由了。
吉拉拉吹出的那个声音就像是信号一样,我走到两人面前,向草川道谢并带走了吉拉拉。
我正式向吉拉拉道歉,吉拉拉也跟我道歉,我们彼此接受了对方的歉意合好了。
「吉拉拉,你真的认为草川能打开门吗?」
我们走在回叶野迷宫的路上,我想起刚才他们两人的对话,然后这么问吉拉拉。
「没问题。虽然我无法区别这两道门,但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把门打开。所以,日和里也一定没问题的!」
他这些话说得非常有力,我伸手搅乱了吉拉拉的头发。
6
我们继续挖掘洞穴,当注意到时,太阳已经西斜了,我们在洞穴里迎接黄昏。
「挖这么深应该差不多够了吧?」
「是啊,接下来只要减少掉落时的冲击力道就完成了。」
「我吉拉拉大人认为这个陷阱挖得很棒喔!」
我们就这样完成了陷阱,但因为一直拿着铲子挖实在太累了,所以暂时在洞穴里休息。
「啊!可是,会长的那个盒子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呢?……会是饮料吗?」
尾田之所以又提起这件事,大概是因为口渴的关系吧?他的声音稍微沙哑了。
「……可是不打开盒子根本就不会知道啊。」
「就是啊。」
「但既然是要给人家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用钥匙锁起来呢?这我实在是不明白。」
反正也没打算要理解铃木的事情,所以也就不理会它了,但是就跟吉拉拉说的一样,盒子是上锁的,因为没有钥匙的关系所以没办法打开。
叫我们去追吉拉拉的那个人,那时候只写下「我去找钥匙」后就消失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因此,就算铃木——真的以一兆分之一的机率——在盒子里放了饮料好了,我们也喝不到,只要钥匙没找到的话。
「……要是没钥匙的话,还是没办法开锁的。」
就像卡在喉咙的鱼刺一样,我脑袋的某个角落一直有着不舒服的感觉。
「『钥之门』和『锁之门』对吧。」
其实不管哪道门都可以打开?我小声地喃喃自语着同时仰头看向天空,月亮已经出来了。
「……喂!吉拉拉,现在几点了?」
我习惯性地抬起手腕看时间,后来发现手表已经借给了吉拉拉,所以我对吉拉拉这么说。
「嗯,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累了犯迷糊,吉拉拉递给我的是他那带着链子坏掉的怀表。
「……这个不是已经坏了吗?」
「啊!是已经坏了。」
他如此说道,同时摸着表面上精细的雕刻……
「我可以看一下那只表吗?」
「嗯,可以啊。」
获得他的许可之后,我开始仔细观察那只怀表。首先,仔细看了外面的雕刻之后,我虽然早已知道表有裂痕,还是打开了表盘面。
「咦?」
我不知不觉地发出了声音。
「怎么了?」
在旁边窥视的尾田看了之后,也露出了纳闷的神情。
「吉拉拉,你这个怀表是在哪里修好的?」
「没有啊,我只是一直带着而已啊?」
被我这么一问,吉拉拉过来看着怀表,发出惊讶的声音。
「咦?表已经修好了?」
「之前不是已经坏掉了吗?」
我这么一提醒,吉拉拉和尾田都点了点头。之前看到的时候,明明数字盘上有裂痕,长短针也都歪了,现在却连一点裂痕都找不到。
「难道说这只表自己会复原吗?」
而在细看之后,除了确认了数字盘之外,上面还有一小圈类似月刻度的数字盘。但是,上面的刻度却只有一到七的数字而已,乍看之下根本不知道那是在显示什么。
「会自己复原,那就表示吉拉拉的这只怀表很特别哦。」
虽然尾田像是很佩服地这么说,但吉拉拉却是双手交叉于胸,一脸纳闷的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只是,时间好像根本就不准嘛。」
「时间本来就不准。这只怀表一直是这样!我的表总是比较慢,麻衣香的那只表,时间才是正确的!」
这话或许并不是会让人联想到其它事情的台词,但是,我的脑海中却感受到其它的意思,突然地灵光一闪。
而随着这个灵光一闪,我的思绪如涟漪般向外扩散开,当到达最外缘时,我终于都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啊!这样的话我就明白了。」
吉拉拉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自言自语,当我们四目相望时,我已经不吐不快了。
「吉拉拉,没事的。麻衣香一定会等你的!在第七天。」
「真的……吗?」
虽然我的话说得有点唐突,但吉拉拉还是用信赖的眼神看着我。
尽管他还是很活泼开朗的样子,但其实他是不安的,我再次注意到这点。
「真的。」
我一用力点头响应,吉拉拉的眼睛立刻飙出泪来。
「多加良,怎么回事?」
「我终于明白这个游戏的意义了。」
接着我先向他们两个说清楚这个秘密。
「原来……如此。」
「我之前都不知道是这样!」
「可是,再想一遍的话就想通了吧?桑田的手表会慢五分钟的事情也可以得到解释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麻衣香不就是一直都在等着我啰?」
「而现在也还在等待着哦。」
我自信满满地这么一说,吉拉拉就流下了一行眼泪。
「既然这样,那我明天一定要打开门!」
他这么发誓。
7
第七天。今天是卡侬大人定下的时限之日。
吉拉拉因为昨天挖洞穴挖累了,反倒是睡得很香甜。看到吉拉拉这么神清气爽的样子,我不由得觉得一定没问题。
「吉拉拉,今天是决胜负的日子。」
「嗯!」
「最后一道门要是打开了,接下来就是你一个人的游戏啰!」
「这我知道。」
吉拉拉的眼神,比他说话的语气还要坚定、毫不犹豫。
他胸中的植物即将要开花了。
今天是吉拉拉出现后的第七天,我们一到达叶野迷宫之后,那里出现了久违的热闹景象。
明明是星期天,却看到了女子足球、女子垒球和管乐团三个社团的学生——她们都各自穿着球衣和制服——另外也看到不少其它穿着便服的叶野高校学生。
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知今天白石和黑居要一较高下的事情。
「不过,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
我在这群观众面前露出纳闷的表情,这时带着特大行李的桑田和羽黑她们也到了。
桑田两手拿着用浴巾包着不知道有几层的迭层餐盒,羽黑则是两手拿着提篮。真是奇妙的组合。不过,桑田的迭层餐盒好像在春季球类大赛时有看过。
「完全是一派出游的感觉?」
这也不能怪接着才来的尾田,看到这种情况后会这么说了。
羽黑高兴地从篮子里拿出有花纹的塑料布,摊开后开始占起位子来了。铺着塑料布下面的草皮还是冬天枯萎的稻秆色。
「不过,大家的穿著感觉却好像是春天一样。」
的确就跟尾田说得一样。羽黑穿着白色的针织衫、深蓝色的裙子,而桑田则是穿着淡蓝色的宽松罩衫还有白裙子,大家的穿著都洋溢着春天轻快的感觉。而尾田则是穿着拉链运动上衣以及棉裤再加上帽子。
总之,反正今天学校不上课,所以大家都穿便服到这里来。而我则是穿着T恤外面再加件较厚的衬衫,下半身是穿着牛仔裤的轻便打扮。但即便如此,还是觉得有点热,有点麻烦。
「之后……可不要感冒了才好。」
「就是啊。」
尾田会这么说当然是有理由的,而我只是做了一下耸肩的反应。
「这样场地就占好了吧?」
「没问题!」
大致都准备好了之后,桑田和羽黑都走了过来。
「看起来是这样!那些迭层盒子是便当吗?又是桑田同学妳做的吗?」
尾田这么一问,桑田则是半点头……
「有一半是我帮忙的喔。其它全部都是美名人的妈妈……」
羽黑开心地加入了对话,桑田则是很快就用手遮住了她的嘴。
「呜呜……唔?」
「羽黑同学?这世上有些事情还是当秘密比较好喔。」
桑田在极近的距离下用那种威胁的笑容对着羽黑笑。她甚至已经开始散发出杀气了,羽黑像是突然省悟到什么一样,看着桑田的眼睛频频点头。
「了解了吧,知道了就好。」
「是……是!」
看来她们似乎是已经和解了。但是,吉拉拉还是跟往常一样很害怕。
「如果她们那边也能够和解就好了。」
我如此自言自语着,把视线移过去,那里已经形成了三者互相箝制的局面。就跟在演戏一样,白石和黑居彼此互相瞪视着,而夹在中间的草川今天还是一样不知所措。
我打算让这种情况,只到今天为止,但是……
「在这种地方要怎么解决呢?」
我一走近,立刻被她们两人锐利的眼神盯着。
草川担心地仰望着她们。
「我没有打算要进行复杂的事情。总之,只要公平就行了吧?」
我这么一问,白石和黑居的目光短暂地对看了数秒。
「会选在这里当集合地点,那就是谁先走出迷宫谁就赢,是吗?」
「感觉像是这样没错。」
「比我想象的还要单纯。」
黑居说得固然有理,但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可是下届的学生会会长——秋庭多加良啊。
我带着如此的自信,嘴唇单边向上一扬,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三人却是惊慌失措的表情。怎么?我这张坏人脸就不能有仿古式的微笑吗?
好了,暂且不说这个了,我继续往下说明。
「走出迷宫这是当然的,我还要妳们蒙上眼睛。」
当我说完后,羽黑就把黑巾放在手掌上,伸向两人面前。
「咦!蒙眼睛?」
「这样不会太危险了吗?」
「就是啊!」
「没什么问题的!」
两人正在抗议着,而从我背后出现的吉拉拉,不知怎么地用威风的口气如此说道。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这么说?」
这时候,草川首次走到其它两人面前开口询问。
「没问题的。」
「会有导航员。」
「而这个导航员就是草川同学。」
在桑田跟尾田这么一说明之后,草川睁大了眼睛。
「我……我?我不是只要看着就可以了吗?」
「在此之前,日和里妳不是都只有一个人吗!」
「没错!」
看到动摇不安的草川,白石和黑居出声了。
「的确,草川是独自一人,所以就由草川妳一个人来当导航员。叶野迷宫的入口全部共有四个,但是出口却只有一个。不过,不管从那个入口进入,都可以通往出口。」
我很简单地对迷宫的构造做了说明。
「要从哪一个入口进入那是妳们的自由,但请选择不同的入口。」
「用猜拳的也可以喔。」
羽黑对我的说明做了补充。
「欸!这样要到达出口根本就不可能嘛!」
「就是啊!」
白石一这么对我争辩,黑居也跟着帮腔。不禁让人怀疑她们两个到底有没有闹翻?怎么现在意见倒是一致。
另一方面,草川从刚才开始就一副担心的表情,指尖动个不停。
「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向右、向左,还是直线前进,在分歧点都已先立好了标竿。妳们要是碰到了标竿,就寻求草川的指示。」
「可是,蒙着眼睛前进实在太危险了!」
直到现在草川才终于对我提出抗议。不过……
「告诉妳……」
「没问题的!」
回应此反驳抗议的人并不是我。
「咦,有叫他们两个来吗?」
「尾田,你在开玩笑吧?是谁叫他们来的?像那种不正经的人……」
「那个,怎么会突然在那里设有特别舞台呢?」
「哦?好像要展开什么活动耶?」
这时候我要是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定会感到不愉快而后悔。虽然我很清楚,但如果不这看过去的话,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意外场面……
「只要有铃木护士,还有……」
「彩波护士在的话,」
「不管任何伤害都会立刻痊愈!」
当我鼓起勇气看过去时看到的是,穿着护士衣服,手拿听诊器和针筒摆出姿势的这两个人。
铃木还有彩波,你们那种打扮和言行已经亵渎了掌握尊贵生命的全国护士了。而且是非常严重的亵渎。
下……桑田。不好意思,能不能叫他们两个闭嘴啊?」
「好!我绝不允许他们亵渎护士!」
桑田如此说道,同时露出了笑容,但那却是绝对零度的笑容。
「……对彩波,麻烦手下留情一点。」
「要是我还记得的话。」
桑田脚步轻盈地往特设舞台走去,我把处置这两人的任务就交给她,然后又重新转回面对这三个人。疲累的肩膀虽然已经重到不行,但游戏规则还没有解说完毕。
「……刚才的事,麻烦请忽略。」
我这么一说,她们就理所当然似地点了点头。
「关于安全措施上,在那里的管理室里,有涵盖整座迷宫的监视器,随时可以追踪迷宫里两人的状况。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当我说明到这里,她们三人也没什么话好反驳了。
「就来抽非正统的阿弥陀佛签吧!抽签也是最公平的对吧?」
虽然可能会觉得要抽签的话,那就在纸上写一写不就好了,不过,太过单纯的抽签法,还是可能让这种骚动的火种延烧下去。
最重要的是要让抽签无法「动手脚」。没错,因为抽签一定伴随着「作弊」。
就在白石和黑居前往出发地点时,我们和草川一起移动到管理室去。
昨天那位接受我无理要求的管理员已经在那里等我们,并且很快就让我们进去了。问他为什么会这么愿意配合?但是他只回答了自己是会员编号709的会员而已,总之谢谢他的好意了。
我让草川坐在椅子上,拿着无线对讲机,这样一来,我们就完成了准备。
接着,我盘据在监视器前面。几台监视器中的其中一台显示出羽黑和白石,另一台则是显示着尾田和黑居。
他们各自戴上无线耳机,蒙上眼睛。
「好,都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就这样,以叶野迷宫为舞台的游戏就此展开。
监视器里显示着沿着壁边开始向前走的白石和黑居,但似乎只有草川还没有觉悟的感觉。
「唔……我没办法给她们正确指示。我……我没办法做到,没办法决定她们要走哪条路!」
「……我想也是。」
我并不是看着草川的脸回答她,而是看着她胸中的那株植物。
草川的植物已经结成一个很大的花苞。现在也快要绽放的感觉,不过,支撑着花苞的茎却非常细,在开花之前像是快要断掉一样。愿望植物会受到人心所影响,以此来推论的话,愿望植物也可能跟宿主一样,受到叶野市的时间加速所影响。但这毕竟是异常的成长,所以植物才无法拥有强壮的茎吧。
而这种变形的姿态,就跟草川本人有几分相像。
因为害怕错误,所以一直在脑海中模拟想象而虚长。草川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什么都无法选择。
「我……我该怎么办?」
「其实,草川同学妳不用决定也没关系吧?」
「就是啊,这里面也只有我们而已。」
「这话……怎么说呢?」
对于我和桑田的对话,草川露出了纳闷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说,妳根本不用说出什么意见。」
「只要听我们的意见,再下指示给她们两个就可以了。」
「那……我不用决定什么也没关系啰?」
「如果妳觉得这样比较好的话,那就这样做吧。」
听到我这么一说,她原本紧绷的嘴角放松了。
「那么,就这么办吧。」
听她这么喃喃自语,我忍住了叹息。
草川明明就许了愿望,所以才会有胸中的那株植物——她自己连注意都没注意到。
所以,接下来我打算下猛药来治疗。
昨晚我已经将迷宫的地图记住了。我对草川外的另外两人一点头,他们也用眼神响应了我。
「多加良,也该差不多了。可是我觉得不管日和里选择哪一道门,门好像都不会开耶。」
吉拉拉盯着监视画面,在我耳边如此低声说道。
「也对。不过,吉拉拉,或许门是只有两道没错。可是,『锁之门』的选项有无限多吧?」
如果我对于门的理解是正确的话,就是这么回事。因为说法有点抽象,我认为吉拉拉要理解我的意思还需要一点时间,所以我的视线又回到了监视屏幕上。
当我一转回来时,黑居正好到达第一个标竿。
「喂~!日和里?我该往哪里好呢?」
从无线对讲机里传来声音之后,草川马上就来问我们。
「往哪里啊?」
我摸了摸我的眼镜。桑田看到我这样后就说:
「我觉得该往右边。」
听到这样的答案之后,草川立刻对黑居下达了往右的指示。
接着,白石也碰到了第一个标竿。
「日和里,往哪边?」
我摸了摸耳垂。
「唔……我觉得应该往左边!」
吉拉拉一这么说,草川也照样告诉白石:
「左边。」
之后,草川也是没有自己做任何决定,只是重复着我们的指示而已。我焦躁地忍住不让脚抖动同时在一旁看着她。
然后,当白石还有黑居都通过了第十根标竿后没多久。
「咦,哇啊!怎么回事——?」
「不……不要啊!哇啊——!」
从无线对讲机那里传来了又高又大声的尖叫。
「怎……怎么了?妳们两个怎么了?弥生、飞鸟?」
但对讲机中却只听到杂音而已,完全没听到两人的响应。
「弥生、飞鸟!!」
草川叫着两人的名字想要站起来,但被跳到她后面的吉拉拉给制止了。
「不行!如果妳去帮助她们,她们就会因为犯规而被判出局喔!」
「我没听说有这个规则啊!刚刚她们发出了惨叫声耶!!欸,没事吧?」
草川的声音变得慌乱起来,想要看我们对面的监视器屏幕。
「妳现在才来问没事吗?妳此刻才来担心她们吗?她们可是因为相信妳的话才前进,妳背叛了她们的信任,却想要全都赖到我们身上吗?」
我故意讽刺地如此质问,草川不可能没有任何反应。
「可……可是,不是你们说可以的吗?」
「没错,是有这么说过。不过……把别人说的话都当成是正确的而完全相信,只会遵从别人说的话来选择的人,就是草川妳自己!」
我斩钉截铁地这么告诉她。
让别人来选择,就是完全委托那个人。那确实是比较轻松,因为自己不必负责任。
「所以,结果就是这样。现在她们都掉进洞里了。明白了吧,别人的话不一定都正确!」
不过,如果不是自己做出选择的话,人就无法前进。
而最重要的,就是这个而已。
像这样推开、撬开门之后,就算进去的那一边不正确,即使自己选错了。但只有这个自己做出的选择,做出决定的事实,才可以把自己的身躯推向前,推向未来。
「但是……可是……我做的选择全部都是错的呀!」
「那又怎么样呢!有谁总是正确,又有谁不会犯错呢!!所以才要做选择!没问题的,草川日和里!不管妳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妳!」
我如此说道,同时把草川带到监视器的屏幕前面,让她看着她们两人的样子。
画面上呈现着四只手从一个大洞穴中伸出,在紧紧抓住地面之后又消失的样子。
「糟……糟糕!可是如果我去帮她们的话,她们两人又会被淘汰……」
「不过,要她们自己从那个洞里出来是不可能的。但是,争吵中的她们如果肯合好,那又另当别论了。」
只是,这个陷阱洞,是参考从铃木那里没收来的「世界陷阱大全」,活用里面的知识设计而成,是个万无一失的陷阱。
「你想怎么做?」
「我们已经准备了绳子还有梯子了。」
我们静静地等待草川的答案。
接着,草川慢慢抬起头来,首次看着我的眼睛。
用她那似乎恍然大悟的清澈眼睛看着我。
吉拉拉看到草川抬头之后的双眼,开口说话了:
「日和里,门就在妳的面前。」
「门?」
「我能看得到只有日和里才能打开的门……在这道门的对面,一定有她们两个人在。」
「妳的只手很幸运地有两只。所以妳也可以双手同时抓住两个人,怎么样?」
没错,不一定只选一个答案才是正确。有时候就算需要一次选择两个以上,那个选择也一定是有意义的。
「……说得也是。」
就这样,草川胸前的植物静静地开花了,瞬间又变成了透明状。
「我要去帮助她们两个。麻烦请借给我绳子和梯子。」
草川胸前的植物结晶化了,我像微风掠过一样把花顺手摘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刚才多加良想要说的是这个意思啊!」
吉拉拉小声地如此喃喃自语着。
「说得也是。门既然会从人的心里面出现,那么开锁的钥匙也会在人的心里面……啊!门已经打开了唷!」
接着,吉拉拉盯着草川的背笑了。
OffRecords
往下窥看挖得很深的洞穴,白石和黑居两人抱着膝盖坐在一起。并没注意到草川来了,两个人正在聊天,完全看不出两人之间到刚刚为止都还是剑拔弩张的气氛,草川一时不知所措。
而当理解到只有一个可能的同时,她的胸口突然痛了起来。
两个人会假装吵架全是为了草川——为了让草川回到从前的自己。
不过,就算知道她们两个全是因为希望自己能回到小学时那样,但说实在的,自己也毫无把握能做到她们所希望的结果。不过,在这么为自己着想的朋友面前,就算害怕也不能逃走了。
「喂,妳们没受伤吧?」
「啊!是日和里。」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喊着自己的名字,草川确定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
「没事,没有受伤。」
「怎么说呢?这下面还刻意铺着垫子呢。」
的确,因为秋庭他们的安全措施做得很确实,看到她们两人没受伤,草川也就放心了。
「我跟妳们说,我要是帮助了妳们两个就违反了游戏规则,游戏就算结束了……不过我想没什么关系吧。对妳们来说,最重要的应该并不是要赢得这场游戏。」
单川这么一说,白石和黑居两人瞬间四目相交,接着像是有所觉悟一样点了点头。
「妳们为我着想的心情我都明白了。可是,或许我已无法回到妳们所希望的那时的我了。」
就算真的能够又回到当时的她,也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吧。而或许这两个人也不一定会一直等着她。不过,只要这两个人是以认真的眼神注视着她,草川就没有逃避的理由。
「不过,我还是会帮助妳们的。我会抓住妳们的手,我已经这么决定了。」
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所以草川把双手伸向洞穴里的两人这么说。
但是,尽管如此,她也相信白石和黑居一定会伸出手来。
「我们确实是希望日和里妳能做出选择,但是,妳忘记最重要的事情了。」
「就是啊。」
「……最重要的事情?」
「我们国中的时候一直都不在同一个班级,我们也都不知道妳和那个转学生的事情,所以也帮不上妳什么忙。老实说,国中的时候,我们光是忙社团活动的练习就已经够累了。」
白石一这么说,黑居也跟着点点头。
「妳变得很没精神,也很没自信……我们就觉得妳变了。不过,我们都认为总有一天,妳还是会回到原来的妳。」
这次换白石表示赞同黑居的说法。
「……不过,后来我们发现并不是妳变了。虽然经过了一些时间我们才了解。」
「我没有变?」
日和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白石和黑居以相同的呼吸频率点了点头。
「因为妳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办法看到别人哭泣而不管啊。」
草川终于听到了两人真正的心声,觉得有一点点泄气。
「……那么,我保持现在这样,也没关系吗?」
「唔……虽然我们希望妳优柔寡断的个性能稍微改善,但当我们哭泣时,会问『怎么了?』的人还是妳啊。」
「而拉住我们手的人也是妳。」
被两人投以真挚的眼神注视着,草川露出了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妳了。」
接着,两人分别紧紧地抓住了草川日和里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