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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章『第五日 昼 ■保持沉默』(2 / 2)




「什么煤气爆炸啊,恐怖行动啊,疾病啊,陨石啊,世界末日说的就是这样吧」



即便是反骨精神爆表的他,看到连续遭遇大灾害的行政机关,再怎么说也会同情的。但是同时他也并没有对避难指示过多思考,只是以‘算了,总比自己家那个破房子或者百货店要好吧’这种理由走向Livehouse。



「那里,是地下来着……要是下雨的话会有点不妙吧……」



就在这个瞬间——



「?!」



与至今完全不同的剧烈强风袭击了整座城镇,街道一瞬间被染上了那飓风所运来的雨和尘土的颜色。



「哇!?突然就来了……等等……不对吧,开玩笑的吧这个!?」



这是他整个人生中第一次遭遇到这个级别的暴风。



虽然朋克青年急忙朝着Livehouse的入口处狂奔,但身体却被狂风吹袭,脚步也被拖缓。



然后,在他的眼前,一辆明显是被风吹来的无人汽车向他摔来。



「啊……麻烦了……」



朋克青年感受到了自己的死亡。



但是,在那之前,一个人影突然出现,抱着朋克青年跳了起来。



那是,一位警察。



「没事吧?!赶紧进去!」



「好,好的!」



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朋克青年眨了眨眼。



「啊——那啥!……谢谢,谢谢你了!」



虽然看到那动作明显已经超越人类水准的警官而陷入混乱,但青年在困惑的情况下依旧道谢了。



而警官则好像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道谢一般,在一瞬间瞪大双眼后,向青年笑着说道。



「不用客气,这是我的工作」



作为代号『二十七人的怪物』之一的约翰,在帮助了市民后继续就被暴风吞噬的城镇中狂奔。



「不违反神秘的隐匿吧?刚刚那个程度的话……」



在心里决定用‘风吹导致身体看起来像飘起来一样’这种说法糊弄过去的同时,约翰没有任何留力地继续狂奔。



约翰通过警察局长的从者,大仲马的宝具,暂时获得了超越人类的力量。



即便已经过了数天,现在的他依旧还未能完全习惯这股力量。尽管要是遇上非比寻常的强敌,是可以在战斗中自然驱使的力量,但在脱离战斗的现在则感觉有点过剩了。



约翰和他的数名同伴现在依旧在城镇中巡视着,并且为了隐匿神秘而努力采取让市民抓紧避难的行动。



据说还有一天,这个城镇就会被摧毁。



但是,署长说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大家要坚持到最后。



虽然约翰是魔术师,但在那之前更是一名警官。因此他对警长的这一决断感到无比高兴。



很高兴啊。



——「你们是,正义的」



在投身这场战争时被告知的话语,即便到了现在也依旧支撑着自己的行动。



在短时间内发生的许多事情是约翰力量的源泉,也是他在暴风雨中坚持奔跑的原因。



——「你,憎恨卫宫切嗣吗?」



约翰突然想起了某人的声音。



那是,谁说的话来着?



感觉应该是在警长室门口碰到的人说的。



感觉可能是少女,好像有可能是少年。



——「你的母亲所乘坐的飞机」



——「不是事故」 ——「也不是恐怖袭击」



——「让它坠落的是」   ——「魔术使」



——「伪装」 ——「隐蔽」



感觉当时应该被灌输了各种话语。



那是仿佛要迷惑自己,让自己陷入混乱的声音。



约翰一边投身于暴风雨中,时不时帮助着市民的同时,在其思考的角落,过去的记忆也开始苏醒了。



在听到那个声音时,约翰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动摇了。



感觉自己要被仇恨所困了。



但是,现在全部都跨越了。



都是多亏了警长。



正因如此,自己现在还能继续战斗。



是因为他说了要保护这座城镇吗?



不,那是自己选择的道路。



约翰打心底里相信这一点,只是一往无前地奔跑着。



身体很轻盈。



甚至让他感觉到仿佛自己的身体不再是自己的一般。



所以,没关系的。



即便我,不再是我。



即便我变成了不是人的什么也好,一定。



我也一定会,继续保护这座城镇。



一直想着这种事情的约翰,没有察觉到。



自己现在,到底陷入了什么样的状态。



现在,还没有察觉。



× ×



溪谷地带



「话虽如此,看起来效率提升了不少啊。如果不是你在我上次看到以后积累了什么特别的修炼的话,那这不就稍微有点令人头疼了吗?」



看着周围展开的『蝶之结界』的状态,露维亚瑟琳塔·艾德费尔特如此询问道。



面对说出‘明明效率上升了却令人头疼’这种奇怪话语的露维亚,维尔纳则仿佛表示肯定般绷紧表情点了点头。



「没错。我的魔术在刚刚,展现出了接近最高的完成度。这可太糟糕了」



听到这,远坂凛一边继续望着森林那边一边说道。



「维尔纳的魔术在绝佳状态,这意味着……此地也已经开始变暧昧了……的意思吧」



西萨蒙德家的蝶魔术,是以芋虫经由蛹这个过程化为蝴蝶,这种『完成向完全不同的其他生物变化的神秘』为基轴的。



那是在万象切换的暧昧的瞬间,通过支配确认之物和未确认之物之间的『模糊』来干涉世界的魔术。



这个魔术在『接近最好的状态』这一情况,也就意味着一个可能性。



凛一边忌讳地看着森林,一边道出这个事实。



「要是放着不管的话,这个世界真的会被替换掉(终结)吧」



以森林中的神殿为中心,人类的世界已经开始逐渐变质。



现在还只是魔力的质和空气的感觉,但那也会慢慢地对物质领域产生影响,继续放任发展,想必就会产生以那个神殿为起点,侵蚀整个世界的『特异点』了吧。



但是,事态没有仅此就结束。



继续从城镇的工业区附近射出的魔箭,再次缠绕着如同大蛇般的诅咒,向那巨大的『脚』缠绕上去。



那简直就像是在说,第一次射出来的九箭只是试探观望——或者是为了引诱出那只脚的诱饵,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进攻一样。



「呜哇……,怎么说呢,看了感觉会后悔跑来这里呢?」



「但是,这个不是不来的话也会挺后悔吗?」



「也是哦!这样的事情,可不是那么多见的」



一边看着城镇西侧那扩散开来的异样光景,拉蒂雅和娜姬卡这对潘特尔姐妹悄悄地这么说道。



而听到她们的悄悄话的露维亚,用一种甚至会让人感觉到优雅的动作耸了耸肩。



「哎呀,要是和老师一起去实地考察的话,这种东西意外地可以频繁看到哦?」



「还真是,教授抽到下下签的‘好运’……真是令人怀疑他是不是有意为之」



不知是不是想到什么事,凛仿佛同意一般在抱怨着。



在离她们的对话不远的地方,散发出野兽或者爬虫类类似的气息的年轻人们在对话。



「从天而降的那只脚,毫无疑问是神兽之类吧。明明像水一样透明,但那股将一切碾碎的气味,甚至到达了这里!」



「……关于蛇那一边,可以说是一切蛇之毒和蛇之诅咒的始祖吧」



「那个……你的使魔们是这么说的吗,罗兰德?」



「我的蛇们(世界)全部都在恐惧着,赞颂着,憎恶着,崇拜着那个存在。……太有意思了!」



听到嘻笑着的罗兰德·佩尔金斯基的话,兽之少年——斯芬·古拉雪特一边认真地观察着神明时代的群兽之斗,一边说道。



「因为它们扰乱了场地,我闻不到那个笨蛋的味道」



「不管怎样,都只能请它们从这片土地……不对,从这场圣杯战争中退场才行了吧」



露维亚这么一说,凛长叹一口气,好像很疲惫一般说道。



「没想到啊,我们向监督者表明参加意愿之后要干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和神明干架……」



总感觉,现在的氛围和自己的存在莫名地契合。凛一边感受着这种违和感——想起过去和教授,以及过去自己在海贼时代捡回来的青年,还有围绕着他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一边自言自语道。



「真是的……教授您,该不会是故意想要把神秘狩猎殆尽的吧?」



× ×



Neo·伊什塔尔神殿 上部



「……」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呢,伊什塔尔女神大人」



看着无视着眼前的喧嚣,只是把视线望向东北方向的伊什塔尔,哈尔莉问道。



「嗯——……是不是错觉呢。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在这个时代和我有因缘的人应该不存在的,难道说是有乌鲁克人民的子孙?不过反正也只是些小事而已」



轻轻耸了耸肩之后,伊什塔尔转换了心情。



「话说回来……」



伊什塔尔将视线转向神殿之前,说道。



「真浪费呢」



她看着从空中踩下来的,自己的眷属的前足。



一边看着那打算啃食由神气构成的前足肉的巨大群蛇,降临在菲利亚这副躯体之上的女神嘟囔道。



「如果没有堕落为复仇者的话,仅凭纯粹的神性也能做同样的事吧?」



感觉到那不断向己方射出的,模仿神代大蛇的魔箭的英灵的气息,伊什塔尔既没有恐惧,也没有警戒,甚至连自大都没有——



仅仅,以作为旁观者说出自己的感想。



「不过,西之大地的诸神(翻译者注解:该处上标为居侯达,中文意思是食客/寄食,此处指希腊的诸神是外来者),应该说是怪人吗,经常会无端任性地把自己的憎爱强压在人类上呢……所以那样深邃的扭曲,某种意义上可能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被星见之山(奥林匹斯)支配的人类们,想必也会因为价值观不同被折腾得很辛苦吧」



× ×



水晶之丘 顶部



身处大厦顶楼的恩奇都静静地低语道。



「……『那东西』确实,毫无疑问是众神中的一柱。契合到让人头疼」



虽然周围仍在有暴风呼啸,但水晶之丘的上半部分被蒂妮所属组织的魔术师们生成的结界保护,削减了几分风暴的影响。



而在背后站着的是,第一次见面的魔术师。



那是一位带着护目镜,以像鲨鱼一样的牙为特征的女性。



表明「虽然并非本意」后,她说她是从者·Rider的御主。



但是,虽然不至于就这样平淡地接受,但对恩奇都来说这也不是需要特别吃惊的事情。



他早已通过靠近这里的气息的质而明白了来者拥有与从者的魔力链接,也已经明白了对方并没有敌意。



因此,他们正在对她们不惜共斗也想要排除的敌性存在——位于城镇西部的『神明一派』进行着淡薄的交谈。



所谓的淡薄,只是形容声色,关于交谈的内容则有着难以隐藏的带刺感。



「在这个时代不也有吗?那种强行用宝石装饰孩子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完全不管孩子是不是讨厌这样的父母。你大概就想成那样就行了。她会把明明只是为了滋润自己而采取的行动,认真地当成也是为了对方着想。说到底,虽然双方可以交谈,但那是完全没有打算进行理解,也完全不觉得理解有什么必要的存在」



女魔术师对于恩奇都以冷淡的面孔说出这种话而感到惊讶,但恩奇都并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无论是本人,还是沾染于星球上的残渣,都没有区别。所以,我才必须要否定那个女神……那个神殿」



然后,以仿佛流动一般的动作,『那个』在建筑的楼顶生成了。



从恩奇都脚边生出的矿物和树木,被金色的锁链卷起来,不断被铸造成一件巨影。



明明应该是唐突地突然组合的光景,但是由于过程太过自然,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甚至会产生恩奇都刚刚的话语和姿势都是在这一工程内的错觉。



而实际上看到这个过程的只有Rider的御主,那位女性魔术师,以及为了望风而呆在顶楼入口的蒂妮的部下们,以及恩奇都的御主的狼了。



但是,诞生的『那个』的姿态,实际上有很多人都见过。



站在街道上的普通路人们,哪怕在暴风雨中抬头仰望水晶之丘,想必顶多也只能看到『屋顶上有点发光』而已了吧。



但还留在这座城镇的在野魔术师们,则率先被那浓厚的魔力吸引,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判断现在显现的会是何种存在。



作为以魔术生成之物,十分异样,但也是能直接『绝对不可能』地否定之物。



森林中的女神,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个废弃物,不管在哪都要小瞧我是吧」



而溪谷中的魔术师们则目瞪口呆地说道。



「等等,还有其他那么乱七八糟的家伙在啊?!」



身居沙漠地带的黑幕之一,某人正捧腹大笑。



「真的假的啊,这可太厉害了!那难道是美索不达米亚style的笑话吗?!但是在美索不达米亚应该没有那种东西把?」



在地下持续观测的其他黑幕,则松了一口气。



「应该说,还好是在大半的居民都把窗户关起来后才那么干吗。没想到还得感谢这暴风雨啊……」



但是,对『那个』反应最戏剧性的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而是在朝城镇东边的湖沼地带方向移动的西格玛。



确切地说,不是西格玛本人,而是在他身旁显现的,老船长身姿的『影子』。



「……喂喂喂,真的假的!」



「?怎么了」



看到『影子』的老船长露出了至今为止从来没有的激昂情绪,西格玛惊讶地问道。



虽然他也目视到了水晶之丘顶楼出现的『那个』,但他并没有感觉那是值得那么惊讶的东西——顶多就是让他想起背上背着的弓弩的程度吧。



但是,老船长并没有进行说明,而是哈哈大笑着,又好像不甘心一般皱着眼睛。



「真够讽刺的……。偏偏是,在Watcher……在那个不详的玩意的正下面!而且虽然是影子,但竟然还是在我面前!居然组装了那个东西,那种玩意出来!」



在这还在笑着的老汉的视线前方,在那城镇最高建筑的屋顶,仿佛扎根般生长出来的东西是——



一座巨大到连屋顶都盖过的捕鲸炮(harpoon-gun)。



「一如既往,真是糟糕的噪音」



在出现了如此脱离现实的巨大武装的水晶之丘屋顶,恩奇都在那从西方溢出的强烈神性面前,眯起眼睛低喃道。



「多亏如此,我听不到那个孩子的声音」



那平时总是浮在脸上的清爽笑容消失了,好像很悲伤一般,恩奇都很稀奇地,仿佛人类焦躁起来那样眯起了眼睛,



「强加傲慢,阻止人理的前进的话,那就是兽了」



保持澄澈的音色,恩奇都以纯粹的愤怒和憎恶说道。



「并非人类恶之兽(Beast)。你并不是那样充满尊贵慈爱的存在。现在的你,对人理,对行星……都只是害兽罢了」



以冰凉的表情不断说着辛辣话语的英灵,轻抚着自己孕育出来的『那个』,继续说道。



「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个东西本来可能不是用来对付『害兽』的……」



在土色的间隙之中,黄金色的纹样闪闪发光,会让人联想起乌鲁克的城塞的庄严捕鲸炮。



恩奇都轻抚其基座,把从自身涌出的,混杂神性的魔力注入进去。



「借助人类所产生的睿智和业的结晶,我在此宣告,伊什塔尔女神」



没有对话的必要。



因为那早已在数千年前就结束了,恩奇都仅仅是断言道。



为了完成自己应该完成的事情,用平时自己不用的话来代替誓约。



「……你已经,可以闭嘴了」



刹那间



伴随着轰鸣和辉光笼罩了水晶之丘的顶楼,暴风和豪雨被弹开了。



从捕鲸炮中射出的,是如同弹道导弹般巨大的鱼叉。



在鱼叉的尾部,果然也缠绕着用巨大的部件组合起来的金色锁链。



那和恩奇都平时生成的武装具备同样性质的锁链,与鱼叉化作一道光,撕裂了风暴,朝着西方的天空,形成了金色的虹光。



的确,那是在攻击的同时,在被神代的空气开始涂抹的世界架起了光之桥。



巨大的鱼叉贯穿了作为神的支配和暴虐象征的风灾,只是朝着西方,向着西方突进着。



那简直就像,以一骑之力撕裂无尽涌出的军势的英雄一般。



× ×



Neo·伊什塔尔神殿。



「哼……早就已经毫无敬意了呢……」



怒视着对面,伊什塔尔女神如此说着,静静地面对那迫近而来的巨大鱼叉,举起手将其笼罩在手掌范围之内。



在她的身边,化为神殿基础的空间释放出规模极其庞大的神性,将世界的『空气』逐渐被更加浓厚地涂抹替换。



但是,和之前飞来的导弹不一样,鱼叉的速度没有减缓。



恩奇都的躯体本来就是神造兵器,因此拥有能够影响到神明的性质。



为了让人类能够行使神之力的力量,如今化作拒绝神明的力量向伊什塔尔袭来。



「太无力了,你个废弃物」



但是,伊什塔尔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



她能通过自己的魅惑支配的是,是确切的『空气』本身。



将经由古伽兰那的风暴流入的风压缩,静止,化作拥有粘性的气体。



她是天空的化身。



而在其源头的一切都隶属于她,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简直就像是突进大气圈的陨石一样,向这边飞来的巨大鱼叉被高热包裹,空气本身改变了颜色。



但是即便如此,仍然无法消灭那恩奇都的宝具『民之睿智(Age Of Babylon)』所孕育出的沉重一击。



鱼叉煌煌闪耀着,即便速度有所下降,依旧在不断啃食着伊什塔尔新孕育出的『神之时代』。



虽然鱼叉本身还未能到达任何地方,仅仅是维持着拮抗状态(翻译者注解:是一种物质/过程被另一种物质/过程所阻抑的现象)——但哪怕仅仅是作为第三者进行攻击这个事实,就已经充分能够给战场带去影响了。



× ×



工业区



在烟囱上不断释放毒蛇的魔箭的阿尔喀德斯的目光,捕捉到了那在天空飞驰的光之锁。



「……并非神明,而是其遗物吗」



由于空气本身发生了变质,之后再继续放出的箭矢的威力也下降了。



但是,阿尔喀德斯并无介意,只是利用庞大的魔力行使着数量的暴力。



九头毒蛇一个接一个地向神殿袭去的光景,简直如同黑色的洪水。



然后,阿尔喀德斯的下一招——令其从比喻变成了现实。



凝视着锁链延伸的尽头,伊什塔尔女神的神殿,以及自己孕育出的巨蛇所缠绕的『天之公牛』。



「和奥革阿斯命运与共吧,家畜们」



同时,他发动了自己的宝具『十二荣光(Kings Order)』。



接下来射出的箭中生成的毒蛇的复制体,在到达森林的瞬间,就如同水气球炸开一样破碎了。



然后,它真正化为了黑色的浊流,开始吞噬整座森林。



阿尔喀德斯生前经历的难行之一『奥格阿斯的牛棚』。



要求一天洗干净有着三千头牛且数十年没有打扫过的巨大牛棚,与其说是难行,不如说就是在找茬一样的任务。



提出这种要求又出尔反尔的国王,最后被阿尔喀德斯讨伐了——但这并非那个传说的本质。



男人能够将据说自建成后一次都没有出现过的牛棚在一天之内清扫完,使用的方法实际上十分单纯,但也可以说是超越常识。



他竭尽全力改变了在牛棚临近处的两条河流的流向,令其浊流直接流向了牛棚所在的土地。



而作为达成这一伟业的力量的象征,他所夺取的浊流本身也作为宝具的力量再现,在此灌注毒蛇的瘴气和『泥』的魔力后,化作黑色的洪水流向森林。



× ×???



『他』正在这狂暴的魔力流动中暂时思考着。



他并非知晓世间一切。



不如说不知道的东西才更多。



甚至连自己究竟为了什么活着,连活着的理由他都不知道。



实际上,说不定众多的生命都是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则是,甚至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仅仅是为了活下去,便将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全部燃尽。



不需要思考什么理由,仅仅是为了自本能中产生的纯粹的愿望,他不断嘶吼着『想要活下去』。



但是,现在又如何?



结果,因为被他呼唤出来的存在的力量,他还能活着。



纯粹的杀意在他的面前消失了,那从众多的障碍中遇到的存在——名为『从者』的存在守护着他。



直到现在他才第一次,感觉到了安宁。



因此,神经回路开始产生了犹豫。



他开始静静地思考了起来。



并非本能的,思考。



并非冲动的,理性。



在这从萌生自我后第一次感觉不到『生命的危机』的状态下,他也第一次开始了思考。



自己是什么谁,以及自己为了什么而活。



某天,有两个生物来到了森林。



是和『从者』十分相似的生物。



但是,他以气息立刻就理解了。



其中一个是和自己的恩人『从者』同样的存在,但另一个则是和自己同样的存在。



因为感觉到对方没有敌意,他一边接近自己判断为同类的个体,一边在一旁观望着『从者』们的对话。



这之后,『从者』的战斗开始了。



虽然在一旁的同类十分慌张,但他则理解双方都没有杀意,因此只是感觉不可思议般眺望着那副光景。



他理解了,『从者』们都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既然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能够自由地在大地上驰骋,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之后,疑惑逐渐被不安取代。



以某个时间为区分,周边的土地出现了奇妙的气息。



那是能同时令人感觉到被包裹其中般的安心感,和难以反抗的恐惧感的气息。



自从感觉到那个气息后,『从者』的气息就开始出现了变化。



表情和话语,和平时相比没有什么变化。



看上去在把自己的气息染进森林和土地中,脸上表现出温和的笑容,但却感觉他总是在忍耐着什么东西。



只有一点点。



虽然只是一点点连能否感觉到都不知道的细微地方,但他确实感觉到了。



感觉到在『从者』的心底,那和自己的主人,用武器追杀自己的人同样的气息——憎恶与杀意正在那盘旋。



不久后,那包覆着城镇的『虽然很温暖,但也很恐怖的气息』逐渐变强——『从者』的心理也开始产生了像是悲伤般的感情。



表情,还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声音和态度也和平时一样,总是在守护着自己。



就连在建筑顶楼,那极其可怕的力量的团块接近,土地被暴风雨笼罩的这个瞬间也是——



『从者』,总是站在自己这边。



到了现在,『他』终于理解了。



自己是,『从者』的监牢、锁链。



和自己被名为『魔术师』的生物锁住,关入监牢那时一样。



『从者』有『想做的事情』。



但是,因为自己在这里——因为保护着自己的性命,『从者』不能随心所欲地去做那件事。



在察觉到这点的瞬间,『他』的心里涌上了新的情感。



是人类所说的,类似悲伤的感情。



也可以说是对自己的愤怒。



就连即将被自己的创造者杀死那时都没能学会『愤怒』的他,现在却对和创造者做着一样的事情的自己感到恼火。



那时在仅仅为了活着而拼命挣扎时,根本没有时间去察觉的感情。



自己的愿望,梦,已经实现了。



继续活下去的道路,『从者』向自己展现了,并且为自己守护住了。



那么,『接下来』呢?



他在萌芽的自我中拼命地去思考。



如果自己有『愿望』这种东西的话……



如果自己有活下去的理由的话……



那一定是,让眼前的生命体变得自由这件事。



自己成为他人的枷锁这件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的。



因此,他一边想要见证到最后,一边将自己的爪子伸向了『从者』。



为了把自己作为『御主』的愿望,告诉『从者』。



他,向前踏出了一步。



并不是为了逃跑,也和本能不一样,是为了顺从明确的意志,继续活下去。



为了和自己现在还完全不了解的世界——或者说,是为了和自己战斗。



× ×



水晶之丘 顶楼



戴着护目镜的女性魔术师和蒂妮的部下们差点要被武器发射的余波吹飞,但从建筑顶楼涌出的黄金锁链将所有人都抓住,保护他们不从顶楼坠落。



「……这就是,认真起来的英灵的力量吗……」



戴着护目镜的魔术师——朵丽丝·卢森德拉用她那交杂着喜悦和不甘心的眼眸,想要解析眼前那强大的力量。



她输给了远坂凛,把自己作为御主的权利让给了埃尔梅罗教室。



但是由于『让最开始寄宿令咒的人当触媒会更安定』这种理由,她也作为Rider的御主的末席加入了进来。



不用说,交换了严格的魔术誓约的同时,令咒本身也没有被共有。



而令她惊愕的不仅是英灵的力量。



还有能够进行如此级别构筑的,魔力供给源。



——难道说让这种级别的魔力流入从者以后,还有余裕吗……?



如果是自己的话,恐怕只是生成那一基捕鲸炮说不定就已经魔力枯竭了。



能够让宝具连发的存在,只是这样对通常魔术师来说就已经是常理之外的存在了。



朵丽丝如此想着,把目光转向了恩奇都的御主。



目光所及的,是和她们一样被恩奇都的锁链固定在屋顶上的,一头合成兽。



作为恩奇都御主的那头银狼,在被锁链守护着的状态下慢慢靠近恩奇都,仿佛要带他去何处一样,咬住了恩奇都的衣服。



「……啊,对不起。御主,让你不安了呢」



恩奇都直率地道歉,轻抚银狼的脸颊。



「请安心吧御主。我会保护你的生命。只要你希望的话,我会留在这里……就算我出现了什么情况,也可以去最上层的那位女孩子那里……」



还在传达着什么的恩奇都突然沉默了。



银狼紧紧地拉扯着恩奇都的衣服,用前所未有的强硬眼神盯着恩奇都。



了解了其中的意图的恩奇都,弯下膝盖让视线和银狼的视线同高,对视着说道。



「没有必要在意我的事,御主啊。我是道具,生来就是为了被用坏而存在的……更重要的是,不过是这场仪式结束之后就会消失的存在而已哦」



虽然他那和银狼相对着交谈的身姿看上去有些奇妙,但对知晓恩奇都这一存在的人们来说,这才是对这个英灵来说更自然的姿态。



对于名为恩奇都的英灵来说,无论自身的御主是人还是精灵,抑或者是合成兽,他都总会将自己放在『道具』这一位置上。



自己是由神明作为道具产生的存在,因此自己才能够做到模仿『人类』这种连诸神也难以理解的存在,他明白这一点。



因此,他也明白现在的自己产生了Bug——并且他也自己分析出来了,原因自然是那从城市西方喷涌而出的神性,和在其一旁侍奉跟随的一柱英灵。



在知晓此事以后,恩奇都才合理地选择了现在这能同时达到「对御主而言最好」和「能够修正Bung」的手法。



应该是说「本该」如此选择了,但没想到作为他的御主的银狼竟然会提出异议。



「……」



察觉到银狼的意图,恩奇都静静地编织语言。



「你应该……只需要考虑你的愿望,考虑继续活下去这件事就好了。我则只是作为实现它的道具存在于此。所以我的御主啊,在我将对这个世界,对你的威胁排除掉之前,请前往安全的场所……」



他的言语再次中断了。



这次,则是因为他的御主,银狼的低吟声。



过去仅仅祈愿『活下去』,如今却在眼神中闪烁着强烈的意志,拉扯着恩奇都的银狼,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二者只是,短暂地陷入沉默,对视着。



作为银狼和英灵。



作为合成兽和神造兵器。



以及,作为御主和从者。



虽然只是数秒的时间,但这已经足够了。



理解了一切的恩奇都,抱住银狼说道。



「对不起啊,御主。确实,我在那古老女神(废物)……以及我那古老的朋友面前,差点忘记了自己是道具这件事了」



「……」



「但是,你却……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对我现在想要重新变成道具这件事生气,对吗?」



用那温和而又夹杂着些许悲伤和喜悦的声音如此说着,恩奇都对自己的御主,用包含了感谢和忏悔的语言告白道。



「谢谢你,御主……我走了哦」



那是他和银狼相遇时同样的,柔和的微笑。



而作为御主的银狼,当时因为处于濒死状态而没能好好地看到这副表情。



又或者说——感觉到那是和相遇时一样的颜色的气息的银狼,理解了这是恩奇都因为「这说不定就是离别了」才露出了和自己相遇时同样的表情。



银狼在最后,再一次凝视了恩奇都后,向着那开始变得狂暴的天空发出了响亮的远吠。



「希望……你的生命,能如你所愿」



只说了这句话,恩奇都便一跃而起,飞向空中。



而目送他的银狼,既没有摇尾巴,也没有低吼,仅仅是目视着他的背影。



目视着那虽然只是很短的时刻,但依旧一起生活过的存在,如今为了自由地『活着』而飞起的身影。



银狼已经理解了。



无论世界会迎来怎样的道路,自己的命运也不会有多少改变。



与刚才说自身很快就会消失的恩奇都一样,自己也是无法长生的生命。



也许是数月,数周乃至数天。



说到底,对连时间单位这种概念都不知道的银狼来说,这些单位都是一样的。



对他来说更重要的,只是恩奇都让他看到了『活着』的身姿。



家人、朋友、主从。



作为合成兽诞生的银狼,不知道这些概念,也没有打算去理解。



他知道的——只有『御主』和『从者』的关系。



不知道其中谁上谁下,也对此毫无兴趣。



虽然恩奇都曾说过「将自己作为道具使用」——但现在,银狼自己否定了『从者』这一话语其中的意义。



御主和从者这两个词汇所指之意完全消失了,只是变成了单纯的单词排列,但即便如此,对银狼来说,『只是,陪在自己身边』这件事,是唯一而绝对的关系。



作为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是充分的。



作为活过的理由,是充分的。



所以,银狼只是想看一看。



以恩奇都为名的从者,仅以他/她自己的理由而『活着』的身姿。



总有一天,在自己结束生命的瞬间,留下的遗言不是『曾在身旁』,而是『曾一起活过』。



并没有进行过足以记录在历史上的冒险,也并非培养出了深深的爱情。



即便如此,还是——



那目送着仅仅一同生活过数天的存在的银狼,他的站姿中,能看到些许的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