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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1 / 2)



第二日。



*



一夜过去,到了四月八日(一)。



经过昨天内阁应变室决议,陆海空救难队及运输队已出动救灾。载运大型建筑物中的民众时使用大量运输型的CH47J或V107,救援民宅中的民众则采用一般常用的UH60J直升机。



此外,为了提升救援效率,又将面积狭窄的救援地区结合为一,以便同时投入大量直升机救援;同时,警方与行政单位亦通力合作,通知居民救援顺序。为求方便行事,自卫队的指挥所与行动中的部分部队已进驻不入斗公园的应变总部。



警方协助自卫队的事宜并不只限于通知居民。拥有交通管制权限的只有警察,室内配置了五万名警官,负责控制救援及运输所生的混乱。此外,为了安抚害怕独漏新闻的媒体记者,警方每隔一小时便召开定时记者会,公平地发布情报。



因此,警察的粮食及排泄物处理也成了个大工程。政府虽然拨了临时预算来张罗伙食,但光是避难者的配给便已令市内外烩业者分身乏术,只得寻求外县市或东京方面的业者协助。临时厕所也供不应求,前线人员叫苦连天。上头的人估算必要物资时总是东减西扣,应变总部未能坚守底线,如今反倒自食恶果。



自卫队基本上时自给自足,应变总部不用分配资源个前来会合的部队,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不仅如此,总部甚至还得借用自卫队设置的厕所。



「不过,借用厕所的恩情,我们应该还请了吧」



明石从广场上的临时厕所中走出,向附近的自卫官轻轻敬了个礼。警备总部设置于横须贺技击馆中,同时有警察及行政单位的大批人马活动,因此厕所二十四小时呈现客满状态。



自卫队虽已出动救灾,但仍未获准展开军事行动,因此固守防卫线依然是机动队的任务。长远十公里的防卫线设有电磁栅栏镇守,但各地电压时常中断;每当此时就得搬出人海战术,前呼后拥地将螯虾挡回去。



如有漏网之虾,则由SAT进行狙击,然而在市内开枪却引来了批判声浪。曾获县政府颁发除害兽执照的猎友会也「主动协助」,但这些人满脑子只想开枪,总是乱扣扳机,准头又不够,警方还得概括承受民众对他们的怨言。



人人都视警察保护市民安全为天经地义,完全没人顾及此次警备行动时如何破天荒。得冒险开枪狙击,全是因为甲壳类闯入防卫线中;甲壳类闯入防卫线中,是因为前线没能守住;前线没能守住,是因为电压中断;而电压中断,则是因为电磁栅栏设置管理不当。总归一句都是警察不好,舆论真是毫不留情。



连警察都落得如此,若是自卫队出动,批判声浪想必更烈,也难怪内阁迟疑不决。国防部战意高昂,但那也是用在于警察争功抢先之上。



当明石走向总部之时,有个年轻的警官奔向他。



「明石警监,乌丸参事找你。」



那警官边敬礼边报告,明石微微抬了抬下巴,走进了技击馆。



明石一踏进设置于技击馆支援休息室中的幕僚休息室,其他成员的视线便一齐集中于他身上,这是个只有长桌与折叠椅的简陋房间,在场的成员却酝酿出一种异样的魄力。身为县警局中的低阶警官,本就不该随意进出此地;更何况明石昨天出了不该出的风头,众人对他自然反感。



坐在里面翻阅文件的乌丸发觉明石入内,抬起了视线。



「明石警监,过来一下。」



倘若乌丸知名县警局长,倒还有几分道理;但他为何偏偏指名一个微不足道的警备课长助理?幕僚团满腹狐疑,而最无法理解的正是明石本人。



明石坐向乌丸的对侧,乌丸又将视线移回文件之上问道:



「按照一般怪兽故事的理论(模式),接下来应该如何发展?」



「这个嘛,差不多该揭晓敌人的生态了。」



「很好,你的理论挺可信的。」



说着,乌丸将手边的文件递给明石,那份文件似乎与乌丸正在阅览的相同。明石也跟着翻阅,内容为各大学研究机关的甲壳类分析结果一览表。



「哪个看来比较可信?」



「你问我,我问谁?」



「就常理来判断,该视权威高低来决定;如果是符合常理的时间,我大概会采用这部分的分析结果,幕僚也持相同意见。」



乌丸指着声望显赫的大学或研究机关提交的调查结果。



「不过这回的情况非常荒谬,所以我采用请益精通荒谬事态的明石警监。对于你在这次事件上的各种处置,我也有很高的评价。」



被警政署参事认定为荒谬权威,明石的心境无味杂陈;但还是姑且浏览了文件一遍。



每个机关都主张突变说,顶多就是举出的原种略有不同,对于突变原因则都只字未提。事发至今不过一个晚上,也怪不得他们。



唯有一份报告持异论相模水产研究所,在一堆大名鼎鼎的全国顶级智库之中,这个名号倒是默默无闻。



「这个还挺有趣的,不是吗?」



明石拆下那一页。



「不但路线独特,论点也挺有说服力的。」



「那个啊?内阁应变室并没委托,是对方自己主动提交的。上面还有海洋研究所的推荐。」



「还附上推荐函啊?采正面进攻法插手,挺不赖的嘛!报告者的名字也很赞。」



闻言,乌丸确认报告书。报告者的名字叫做芹泽齐。



「制作新型武器击退哥吉拉的科学家就姓芹泽,这兆头不坏吧?」



哦!乌丸的表情闪过了一丝兴趣。



「好,就叫他来吧!你也得到场。」



「我适合吗?」



明石心里嫌麻烦,番表面上还是做个犹豫的样子,以示谦让之意;然而乌丸完全不在乎。



「我这些优秀的幕僚已经把正牌的权威打理好了,警备计划也进行得很顺利,我可以放手赌一把啦!既然要赌,当然得和投机客联手啊!」



这会儿明石又沦为投机客了。



「对了,听说建议把总部设置于不入斗公园的也是你?理由是什么?」



「你还需要我说明吗?」



明石淡然回道,乌丸笑了。



为了因应会随后出动不,是势必随后出动的自卫队,据点规模必须够大。中央公园不但地大,距美军基地不到两公里,离防卫线不远,又地近横须贺警局与市公所,因此县警局内的绝大多数人都属意此地;但明石硬是独排众议,选择了不入斗公园。



「可是被否决的中央公园也给人订下了,还有大津运动公园也是。」



订下这两处,完全是明石独断独行,并未报告县警干部。



「我原想在上任之前先行订下,没想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是谁干的,我当然也查过了。」



若只是要当机动队的据点,一个不入斗公园便已足够但乌丸与明石再占他处的用意似乎是一致的。



「没用上当然是再好不过不过当时我无法预测横须贺司令部的情况会变得如何,只好未雨绸缪。」



横须贺司令部环海而筑,自然也受到了甲壳类的攻击;虽然后来行使了警护出动权防卫基地,阻止甲壳类登陆,但当时的基地确有甲壳类占据的风险。为了慎重起见,明石才事先订下这两个公园,以便基地沦陷之时能有充足的据点供自卫队展开行动。



明石要求泷野率领第一机动队出动,纯粹是因为当时没有其他部队能救援民众。消防局虽也出动了救难队,但这回的行动名为救难,实为战斗,所有救难队员在前线皆是苦战不休,牺牲比例甚至比警方还高,因此老早便撤离前线,改为后方支援,负责以直升机运送伤患。



防卫线建立之后,救难队虽能以消防车水柱协防,但毕竟成不了主战力。



机动队的重大损伤只有断了右脚的重伤者一名,全赖平时的警备战斗训练有素。



对于失去右脚的队员而言,这固然是个相当重大的牺牲;然而看在警备总部眼中,却是「只有一名重伤者」机动队尚未有人殉职,对总部而言是个值得夸耀的成果。



正因为如此,才得快点让警察从这个警备计划之中解脱。连个像样的武器也没用,却得和排山倒海而来的危险生物作战;纵使负了致命重伤,上头也只当作是轻微损失。队员流的血在传递至总部时,便已变换为单纯的数据。



死守前线的人员实在吃力不讨好。



相模水产研究所的芹泽齐在当天中午过后来到了警备总部。



现身于会议室之中的,是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他生得一脸懦弱,穿起西装又显得格格不入,活像西装穿人,实在很难与未受委托便自行提交报告的强硬形象相连结。



他结结巴巴地道着幸会,声音细若蚊声,更让人觉得靠不住;如孩童般生涩的自我介绍之中,说明了他的专业领域为深海生物学,注意研究范畴则是相模海槽(舟状海盆)及骏河海槽。



「相模海槽就是地震时常提到的那里嘛」



耐不住性子的明石插嘴说道,芹泽则如释重负地频频点头。



「对啊!相模海槽在地壳特征方面比较有名。菲律宾海板块沿着相模海槽隐没于北美板块之下,而太平洋板块又隐没于北美板块之下,动态相当复杂,因此常在谈论地震时提到。不过就深海生态系统面上来说,相模海槽也是小有名气;尤其在海底冷泉发现白蛤和管虫之后,更是广受全世界瞩目」



见芹泽就这么站着说个没完没了,乌丸硬生生睇打断了他。



「请先坐下吧!」



芹泽听见劝座之际拉动椅子的声音,竟吓得缩起脖子来。喂喂喂,拜托你振作点啊,芹泽老弟!明石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能请你仔细说明你的报告吗?」



然而乌丸待人的态度也实在算不上和蔼可亲。芹泽战战兢兢地从公事包中取出一叠A4纸,是以印表机列印出来的彩色文件。



「这就是我推测的甲壳类真面目。」



照片上是种与螯虾极为相似的虾子,和蹂躏横须贺的甲壳类长得一模一样,不过大小却是天差地远。



「很小嘛!」



一个应该是普通大小的培养皿之中养着数十只虾子;与一同入境的直尺相较之下,可知一只还不到两公分长,等于是将螯虾的成体迷你化后的版本。正因为如此,就是已放大拍摄,照片上的它们看来仍然极为瘦小。



「这是近年来在相模海槽的海底冷泉发现的虾子,目前还没有学名,是冷泉生物群集的啊,你们应该不知道海底冷泉的意义吧?抱歉。」



其实就算不懂定义也无碍于警备计划,但芹泽却努力地扼要(其实又臭又长)说明。



简而言之,陆地上的食物链是以植物的光合作用为根基,而深海则是仰赖化学合成;地底下涌出的热泉或冷泉中的硫化氢及甲烷便等于陆地上的太阳,化学合成菌则相当于植物,而化学合成菌又与方才芹泽所说的白蛤与管虫共生。



白蛤属贝类,而管虫正如其名,是种没有口、消化管与排泄器官的管状群栖生物,完全依赖共生菌来摄取营养。



而这些化学合成菌共生生物的聚落便是热泉生物群集与冷泉生物群集的维生基础。



「呃,这种新种的虾子呢,向来群居在一起,靠捕食白蛤维生。换句话说,它们是真社会性生物,和蚂蚁及蜜蜂差不多。在中南美已发现一种具有社会性的水栖甲壳类物种,名叫帝王枪虾;这种虾子将是继帝王枪虾之后的新发现,现在暂称为相模帝王虾。」



士官自己的专业领域,芹泽说明起来变得流畅许多;但那相模帝王虾与横须贺的甲壳类究竟有何关联,他仍是只字未提。



乌丸的脸上明显沉了下来,明石连忙抢在他爆发之前修正轨道。



「那这个相模帝王虾和横须贺的甲壳类有什么关系?」



「呃,请看这个」



芹泽从公事包中取出A4档案夹,递给明石等人。



明石顺手接过,打开一看,里头是新闻报导影本。头一则报导的日期约在五年之前。



『潜水艇「艾文II号」于相模沿海发生事故



七月十三日,于相模湾进行深海探查的美国潜艇「艾文II号」浮出时撞上渔具,导致采集筐破损,采集到的深海微生物及底泥样本全数流失,所幸船上水手无人伤亡。



「艾文II号」原与「深海6500号」进行共同探查,但因采集筐破损之故,已决定中止探查。』



一来事故规模不大,而来非属热门领域,因此篇幅甚小,只占了寥寥数行。



下一篇报导则是在艾文II号出事的近一年后。



『变种龙虾?逗子地方捕获巨虾



现在正值暑假期间,挤满了海水浴与钓客的逗子地方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渔获。居住于叶山镇的佐佐木朋彦先生(51岁)钓到了体长达八十公分的虾子。送到京滨水产大学分析后,研究人员认为可能是龙虾或海蜇虾的变种。



虾子在钓客下榻旅馆经烹煮过后,据说因氨水气味过重,并无法食用。』



这则报导附了照片,晒得黑黝黝的钓客双手抱着足足有孩童大小的虾子,呵呵笑着。照片上的虾子的确与横须贺出现的甲壳类颇为相似。



再下一篇报导则是去年,这回是数份类似的剪报。相模湾一再发生渔网及渔具破损事件,上网的渔获也被吃得仅剩些许残骸,对渔民打击甚巨。



「这么说来,接下来被归入这个档案夹的,就是横须贺甲壳类来袭事件?」



乌丸直接询问结论,这会儿他总算来劲了。芹泽点头,继续说道:



「当时艾文II号八成是采集到了相模帝王虾,却因为意外而全数流失到浅海去;假如流失的帝王虾还活着啊,甲壳类原本就耐水压变化,所以还活着的可能性很高;总之,假如帝王虾还活着,对它们而言,周遭环境等于是突然之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剧变。」



「环境剧变,指的是水压吗?」



明石询问,芹泽摇了摇头。



「是指相模帝王虾从未体验过的优氧环境。」



芹泽解释,许多水栖生物若无营养及寿命限制,是可以无限成长的。



深海的冷、热泉所能供给的养分在范围及总量上都有限制;由于得在这种环境之下争夺有限的营养,成长后的相模帝王虾平均体长还不到两公分。与热泉环境相较之下,相模的冷泉环境里小型生物原本就比较多。



「将相模帝王虾至于优氧环境之下的长期观测数据还不完整,不过在营养无限化的状态之下,急遽变大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过个五年就能变得像横须贺的那么大?」



「我们研究所里饲养的相模帝王虾才三个月就变得和美国螯虾一样大了。所里没有饲育场所,喂饵时有控制饵量;要是不限制饵量,不知道能长到多大。」



假如在逗子钓到的是相模帝王虾,那就代表在艾文II号事故发生后的短短一年之内,虾子便长到八十公分大。



「还有,相模帝王虾的世代交替很快,应该是因为冷、热泉环境变化大,得加快世代交替速度以适应之故;平均大概不到一年,女王虾便会交替一次。每当交替之时,女王虾都会配合当时的环境产卵;而在没有营养限制的环境之下反覆进行世代交替的话,由于无须抑制成长,巨大化的速度也会变快。假如流失的帝王虾群之中包含了女王虾,造成这次现象的可能性就很高了。女王虾为了因应外敌捕食,每次都会产下天文数字的卵;倘若在巨大化过程之中少了天敌,所有孵化的幼虾都能存活下来,便可能发展成这样数以万计的超巨大群集。」



「我能问个问题吗?」



明石轻轻举手。



「既然原来是深海生物,视力应该很差才对或该说这是我的希望;但根据前线传来的报告,螯虾能非常准确地掌握队员的位置并加以攻击,这又是为什么?」



「深海生物通常具备红外线探测器官,我想它们应该是靠着这种器官上岸及觅食。」



「换句话说,它们碰巧探测到陆地,便把陆地当成了狩猎场?」



「可以这么会所,它们来到这一带,或许是出于偶然;但上岸之后,发现陆地上的食物不虞匮乏,才开始占据横须贺。」



明石的疑问解除了,那么乌丸呢?明石偷偷打量乌丸,乌丸也开口说道:



「你的推测很有趣,不过,要说横须贺的甲壳类就是相模帝王虾,根据还太薄弱了。你能举出什么根据?」



「呃,横须贺的甲壳类也会死集体行动上岸范围也有固定界限若是不具有社会性的生物,行动起来应该会更没秩序才对」



芹泽咕咕哝哝地回答,怎么听都像是临时才想出来充数的。



「既然已经拉起防卫线进行封锁作战,便无法断定甲壳类上岸范围的界限是出于它们独特的集团习性;因为我们并非从甲壳类出现时就开始观测它们的行动范围,没有精确的数据足以佐证。再说,有些生物虽然不具备社会性,依旧会集体行动;彼方沙丁鱼和鲱鱼也常聚在一齐,但那可不是出于社会性吧?真社会性似乎是相模帝王虾的代表特征,不过要确认它们的行动有无社会性,应该还需要长期的观察,不是吗?」



这番毫不容情的公式逼得芹泽大为泄气,垂下了头。其实乌丸应该也不是想否决芹泽的假说,只是太过性急而已。甲壳类出现至今才过了一个晚上,哪找得到确切根据?



「唉,毕竟事发不久,现在顶多也只找得出『长得像』之类的根据嘛!海洋研究开发机构(JAMSTEC)提出的根据还不是差不多?」



明石开口打圆场,并转向芹泽。



「所以你不知道的事说不知道就行了,别因为这位先生看起来很可怕就硬要无中生有。要是你把没凭没据的东西说得煞有其事,对我们而言反而是个大问题。」



乌丸方才先称赞芹泽的推测有趣,可见他是用诘问法莱表达自己的感兴趣应该是吧?



「呃,你说得对,对不起。呃,根据就是长得想象,还有我的联想。」



一般人并不把联想称作根据,不过若是加以指摘,想必芹泽又要连声道歉,没完没了;因此明石并不追究,继续问道:



07年7月,盛夏游華東①



「你从以前就开始注意相模帝王虾的巨大化了吗?」



「对,从看到逗子的报导时期。那时我就觉得外观很相似,又想到艾文II号流失的样本之中也有相模帝王虾。」



不过根本没人当一回事。芹泽自嘲地笑了。



「深海生物在浅海巨大化,是有点天方夜谭,毕竟形状虽然相像,但若说是龙虾的变种,也还说得过去。」



「不过,你心里很不服气吧?」



以冷淡语气插嘴的是乌丸,芹泽惊讶地瞪大眼睛,接着又腼腆地笑道:「我是很不服气。」



「我在研究所里也提议过化验钓到的虾子,但说明理由以后,反而被取笑;所以我才开始寻找支持巨大化假说的证据,收集新闻报导等各种资料。最近我们所里也开始饲育相模帝王虾,我还故意把其中一部分弄成营养饱和状态结果被骂得狗血淋头。」



这样还不死心,硬塞不请自来睇提交报告?看来他外表虽然软弱,实际上却颇有主见。明石幼虾讶异地凝视着眼前这个怯生生的青年。



「要不要在横须贺报逗子的一箭之仇啊?」



乌丸的语气变得相当傲慢,这种含笑的口吻显然是在煽动芹泽。



自昨天以来的观察,明石已知乌丸这种妄自尊大的态度乃是他的个人特质。那么这位小兄弟能不打退堂鼓,乖乖上钩吗?



「我可以提供相模水产研究所一只射杀的甲壳类,给你一天的世界证明那就是相模帝王虾。」



「好!」



出人意料的是,芹泽居然一口答应。乌丸能看出芹泽的不服输个性,也教明石啧啧称奇。



「明石警监,运送事宜交给你安排。」



「是,顺便送芹泽教授回去吧!」



在安排妥当之前,芹泽便在其他房间等候。待芹泽离开会议室之后,明石说道:



「真亏你看得出来。」



明石省略了受词,乌丸一脸无趣地回答:



「一个单纯的胆小鬼怎么可能敢硬塞报告到内阁应变室去?虽然他那种妄自菲薄的态度令人不快,不过倒还算是个可用之材。」



妄自尊大的乌丸不过是方向不同而已,其实还不是跟人家半斤八两?明石心里虽然这么想,却没说出口。



*



经过一夜,微妙的势力关系已在孩子们之间成形。



国二的坂本达也及国一的芦川哲平与圭介率领的国三三人组达成一气,木下玲一以外的国中生全站到了圭介这一边;支持森生姐弟的则是翔的朋友中村亮太与西山兄弟。



小五的平石龙之介于野野村健太不知该如何自处,最后决定保持中立;而国一的木下玲一则完全无视于势力图,大多时都是独来独往。



或许是前一天的疲劳未消之故,孩子们都起得很晚;而势力关系便在他们着手准备早饭兼中饭之时开始显现。



望虽然手艺不精,但至少还胜过其他孩童,因此冬原便指名她来做饭;结果圭介等人见状便完全不帮忙,窝在餐厅里看电视,摆明了时候清洗碗盘了事。



夏木与冬原并不是老师,犯不着硬性要求他们和平相处及帮忙做饭;但望这边能称得上战力的只有翔与亮太,只得叫维持中立的玲一来凑数。



「实际上阵以后,才知道补给课的人有多伟大。」



夏木一面依照人数打蛋,一面咕哝。



「不过两、三个人,就能做出几十人份的饭菜。」



亲潮级潜艇的水手约有七十名,出航中采三班轮替制,并不会有七十个人同时用餐的情形,但区区两、三名食勤兵还是得打理二、三十人的伙食,而且做出来的饭菜向来美味可口。在海上及海底这种无处娱乐的环境之下,若是饭菜难吃铁定会引起暴动;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食勤兵也格外致力于烹煮美食。



「喂,这是不是得用打蛋器打啊?」



「谁知道?用筷子就行了吧?」



「可是量这么多,用筷子怎么打啊」



夏木与冬原只有这等水准。他们很清楚自己绝对无法保持蛋黄的完整,因此打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荷包蛋;对他们而言,「炒蛋」已经是极限了。为了加点料,冬原从刚才便开始默默地切着火腿。



「森生姐,打蛋器在哪儿?」



「你们都不知道了,我怎么会知道」



答得心不在焉的望正在特大号电锅前小心谨慎地量着水。这回绝不煮成粥的决心涌现于她那使劲的肩膀之上。



「靠女人的直觉啊!这类东西一般应该放在哪里?」



「找过抽屉了吗唉呀!又忘记了。」



望穿着蓝色的水手制服,晾在房里的衣服果然无法一夜就干。圭介对于此事并未表示意见;孩子们虽然满脸讶异,却没明目张胆地探问。昨晚尿床的光也因为裤子未干而穿着大人用的睡裤,因此望倒不至于太过醒目。



夏木等人曾听见望如此对出言询问的亮太(或该说他是代翔发问)说明:「我昨天把衣服弄湿了。」这个说明虽然牵强,但他们却没再追究;或许是感受到了不可细问的气氛吧!



「哦!找到了,你真厉害啊!森生姐。」



夏木四处开抽屉,找到了打蛋器之后道了个谢,却换来望的认真抗议:「请别跟我说话!」



「抽屉开了要记得关啊!夏。」



冬原啼笑皆非睇告诫夏木,又对望说道:



「小望,电锅上没有水量刻度吗?」



「对不起,上头有好几种刻度,我不知道该看哪一个。水量应该要比米量多一杯,对吧?唉呀,我往了刚才量几杯米了」



「好了。」



玲一将削完皮的马铃薯放入碗中,搁到调理台上;由于厨房狭窄,他是在外头作业。他掉头便要离去,冬原却叫住了他。



「还得切呢!你叫亮太和小翔一起去那边帮忙切。」



说着,冬原以下巴指了指厨房柜台彼端的餐厅。



「怎么切?」



玲一以平板的语气问道,最后又加了句「要多大?」冬原回了句随便,他又追问:



「几公分?」



「几公分那是要做味噌汤用的,差不多就行了。」



「所以到底是几公分?」



他的不知变通是因为不谙厨艺,或是天性如此?「大概一、两公分吧?」冬原提出具体的数字之后,他变拿着马铃薯回到餐厅去,也不推诿工作。



他该不会拿尺来量吧?冬原啼笑皆非睇说道,又继续切起火腿。



「出现了一个大问题。」



夏木一面打蛋,一面语重心长地说道:



「汤要怎么熬啊?」



「啊,确实是个问题。」



冬原这么回话,表示他也没有答案。他们两人回头看着正在量米的望。显然要仰仗女孩家的知识;望一脸胆怯地缩了缩身子。



「加柴鱼片或小鱼干?」



「这种事我们也知道,问题是要怎么熬?」



还有量是多少。冬原又补上一句。望被逼急了,战战兢兢地回答:



「没有高汤粉之类的东西吗?」



听了这个新方针,两个大人恍然大悟地拍手。



「原来还有这个办法。」「快找、快找!」



重视实用性的狭窄厨房几乎是见缝变插柜,于是夏木与冬原开始翻箱倒柜,寻找高汤粉。「唉呀,又忘记了」望再次垂头丧气地重新量米。



搜索片刻后,两人找到了一罐褐色粉末。



「就是这个对吧?」



冬原闻了一闻,一旁的夏木则用手沾了一些,舔了一口。「哇!好难吃!」他大皱眉头。



「把这种东西加在汤里行吗?」



「稀释一下应该就行吧?」



「稀释?又不是电池液!就算要稀释,量得放多少?一人一匙吗?」



夏木拿起塞在罐中的汤匙舀起粉末,此时柜台彼端传来一道斥责声:「你想煮什么啊?太多了啦!」仔细一瞧,是圭介的跟班吉田茂久,他似乎一直从餐厅观看着夏木等人做饭。



「你知道该房多少?」



「你是大人,居然不知道?」



茂久损了一句,但口气却不及圭介刻薄,或许他的性子原本便不甚强悍吧!



「先拿锅子装水。」



夏木依言拿起挂在流理台上的锅子,但又遇上了挫折。「十五人份是多少啊?」



你很笨耶!茂久难以置信地喃喃说道。



「不会拿碗来量?」



「对喔!你脑筋不错嘛!」



夏木立刻拿起塑胶碗量水,凭着目测倒了些高汤粉进入装了水的锅中,分量约是内附汤匙的一匙左右。



「剩下的试过味道以后再加就行了。如果觉得味道很淡,就是高汤粉加得不够多。」



「你真清楚耶!比小望还行。」



冬原冲口说了句无心之言,一旁的望惭愧地道歉,这下子又得重量了。「你别管他,好好量米。」夏木开口缓颊,望便又开始默默地量米。



茂久被如此夸赞,似乎也有些得意。



「因为我家是开快餐店的啊」



「难怪这么专业!那你顺便再多教一点嘛!马铃薯该什么时候放啊?水滚了以后?」



「和水一起煮才会熟啦!接着把盖子盖上,煮之前先用水冲一下马铃薯。」



说着,茂久便要回到圭介身边;但他有些放心不下,微微转头瞥了厨房一眼,这一看又让他不禁瞪大了眼睛。



「你在干嘛啊!」



夏木正把冬原切完的火腿丢进蛋汁之中。



「料不先炒过,怎么会熟啊?」



「反正火腿可以生吃,有差吗?」



「本来就是得先炒过!下次照着我教的做!」



听了他们的对话,圭介转过头来。



「茂久,你在干嘛啊?」



这道隐含恫吓之意的声音让茂久心惊胆颤睇缩起脖子,并开口辩解:



「因为交给他们去做,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怪东西啊!」



「男人别帮忙做菜!」



茂久低下头,夏木悄悄地说道:



「有问题时我再叫你,你可以回去了。」



茂久抬起头来看着夏木,夏木没转向他,只是继续说道:



「你不想和他闹翻吧?别担心,下次我会照着你教的去做。」



茂久微微先前伸了伸脖子,做了个颇似点头致意的动作之后,才回到圭介等人身边。



同时,翔与亮太端着切好的马铃薯及用完的攻击回到厨房,与他擦身而过。此时自动结束帮忙的玲一正好走出了餐厅。



比起昨天,今天可说是大有进步;至少味噌汤里的马铃薯是熟的,望煮的饭也没变成粥。



然而用餐的气氛却比昨天还要差。昨天圭介赌气离去,之后尚能相安无事;但今天圭介似乎不打算连捱两顿饿,夏木等人也不能让他连续两餐没饭吃。既然收容了孩子,就有责任维护他们的健康与安全。



圭介板着一张脸动筷,那不悦的氛围逼得其他孩子保持沉默,原就狭窄的空间更教人喘不过气来。播放着新闻的电视传来主播平淡的声音,让现场的气氛更加萧条。



『画面上时一夜过后的横须贺。昨天利用输电线设置防卫线之后,在制止甲壳类进攻之上已收到一定的成效;今后考虑定期喂食,以缓和甲壳类对防卫线的攻击。此外,应神奈川县长要求而出动救灾的自卫队已在今天早上开始援救避难区域中的受困居民,至于是否可能派出防卫武力,至今仍在研讨中』



同意派出防卫武力便等于决定打市街战,也难怪内阁迟迟拿不定主意。现在的内阁可有胆识下战后以来的第一道开战令?



包围战术成功也助长了内阁的迟疑不决。这下子内阁八成又要继续垂死挣扎,期待警察就此解决问题吧?



『警政署计划趁甲壳类休眠时出动特殊奇袭部队(SAT)加以各个击破,但目前甲壳类并无全体休眠的迹象。根据推测,即将进入休眠的个体会回到海里。』



果然在打这种算盘啊?夏木叹了口气,一旁的冬原喃喃说道:



「就算甲壳类会在陆地上休眠好了,那留在海里的要怎么对付?海巡署总没有深水炸弹吧?」



「美军基地里的混乱也得想办法处理啊!不快点解决,那些家伙会发飙耶!」



面对排山倒海的螯虾大军,美军不可能依赖各个击破这种没效率的战法来收拾局面,想必会冷笑一声,搬出自家火力解决吧!



新闻转而探讨甲壳类出现的时间与上岸路线。夏木与冬原完全忘了动筷,直盯着电视不放。



甲壳类乃是从美军横须贺基地东侧上岸,而最早探得消息的果然也是美军。空中还有防空戒网可用,但海里可没这种玩意儿,顶多只有美军海军的水下监听系统(SOSUS);而这套系统专用来侦测敌军潜水艇,并无法完全探知海洋中发生的异状。



「雾潮号」是在七日上午十点左右接获司令部的出航撤退命令;与新闻上的资讯对照之下,可知发现甲壳类上岸的时间为九点三十分左右。美军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对海上自卫队发出警告,但潜艇依旧来不及逃出,可以想象甲壳类的进攻速度与数量有多么惊人。



由于当时基地刚开放不久,人山人海,没能在第一时间照应基地居民与樱花祭游客,才导致伤亡扩大。当时的望在寸步难行的人潮中与大人走散,还得带领孩童逃走,想必极为无助



夏木瞥了坐在对面的望一眼,冬原说她是「女中豪杰」,果然是半分不差。



『此外,受困于「雾潮号」的孩童安危也令人担忧。』



「啊!拍到公园了!」



兴奋大叫的是西山弟弟光。电视画面上映着社区中的儿童公园,似乎是孩子们熟悉的场所;夏木可以感受到他们的雀跃之情。



「这就在我家附近喔!」



光一脸骄傲地向冬原及夏木强调。对小孩而言,邻近的场所上电视似乎是件值得高兴之事;翔及其他孩童虽然没说话,却也显得相当兴奋。望见状颇为欣慰,表情变得柔和许多。到了望这个年纪,已不会因为住家附近上电视而高兴了。



记者叫住行人,询问他们对孩童受困的看法。其实这种时候除了「令人担心」、「但愿他们能早点获救」等无关痛痒的评论外,根本不可能采访到其他看法;但每发生这类事件时,总要上演相同的戏码。或许这已经成为一种传统了吧!



此时,一直避开受访者脸部而拍下的谈话片段突然转为露脸片段:出现于镜头前的,是一个五官分明的中年女性。



夏木老觉得自己见过这个女人,正百思不解之时,有人喃喃说道:「是圭介的妈妈耶!」确实,画面中的女人长得与圭介颇为神似,尤其是那对强悍的眼睛更是一模一样;说他们是母子,应该没人会质疑。



「别多嘴!」



圭介喝道,瞪着中立的小四生野野村健太;健太吓得缩起脖子,低下头来。



『我当然担心啊!希望能早一刻看到我儿子平安归来。当时基地里一片混乱,也难怪孩子们会和带路的大人走散;可是他们怎么偏偏跑到那种难以救援的地方』



这婆娘说话的方式真惹人厌啊!夏木微微皱眉。她那明快的语调中带着浓浓的酸味,仿佛正从画面彼端讽刺着某人一般。



她讽刺的对象应该是收容孩童于潜艇的海上自卫官。她大概认为自卫官应该将孩童送到基地之外才对吧!事发时不在现场的人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尤其她又是受困孩童的母亲,说什么都不好被责怪,更是所向无敌。



要怎么讽刺我们都没关系,只有别把矛头指向舰长就成了。



夏木打定主意,啜了口味噌汤,却发现望停下筷子,咬着嘴唇。这种表情昨天夏木已见过好几次,是望忍耐时的习惯,也最能显现她隐藏的自我。



但她为何在此时露出这种表情?略微思索过后,夏木明白了。圭介的母亲讽刺的对象之中也包含了望,因为是最年长的她带领孩童逃跑的。虽然不知道圭介在电话中透露了多少,倘若她明知是望带领又故意说出这番话,那就更惹人厌了。



别放在心上,她是在说我们。夏木虽想如此安慰望,但在其他孩子面前又不好说这种轻率的话语,最后只能装作没发现望咬唇垂头的模样。



「救援还不来啊?」



圭介突然问道。



「还早咧!」



夏木立即回答。在吃饭之前,他已确认过无线电。



「为什么不来啊?」



「你妈也说了吧?要救援很难,无论是在技术面或政治面上都是。」



「只有这样?」



「啊?你想说什么?」



夏木不明把圭介的意图为何,只知道他是摃上了自己,因此口气也变得颇不客气。



好了啦!没个大人样。冬原从旁劝解,夏木才没发作。



此时圭介的母亲已从画面上消失,下一个人宛若与圭介的母亲一撘一唱似的说道:「怎么不逃到更安全一点地方去?」根据孩子们所言,那是国三生跟班之一,高津雅之的母亲。她与雅之长得倒是不太相像。



受访的监护人只有这两位。



饭后,圭介、雅之以及与他们变为同一阵线的国二生坂本达也倒没说半句怨言,乖乖地开始收拾餐盘。厨房狭窄,再有人进入反而碍手碍脚,因此剩下的吉田茂久与国一的芦川哲平只得无所事事地在柜台边打转。



饭后如厕归来的望表情颇为暗淡,是惦记着方才的采访,或是?



她说第二天比较痛?不对,第二天是量比较多,经痛是头一天便开始了。或者她现在正犯经痛。夏木反射性地寻找冬原,但冬原已去了发令所。今天轮到夏木监督厨房的收拾工作。



夏木略微沉下声音,询问归来的望:



「你不舒服啊?」



望伸出食指和拇指,在其间留了个小小的缝隙并微微一笑。假如真的只有一点点痛,这个女孩是不会刻意提起的;她的微笑反而教人心疼。



「吃个药睡一觉吧!」



不知道阿斯匹灵对生理痛有没有效?望从制服口袋中取出夏木昨晚给她的药锭,并起身去倒水,但下面却制止她,用塑胶碗在饮水机替她装了碗水。当夏木递水给望时,视线正巧与厨房中怒目相视的圭介对上;夏木正面回视,圭介便立刻转开视线。望背对着他,没有发现这一幕。



这种未至爆发却直冒浓烟的气氛最是麻烦。无意间又成了事端的望回到房间后,夏木才松了口气。至少她睡着时不会有人找碴。



一觉过后醒来一看,约过了两小时。腰部至背上并没有冰冷的触感。



望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起身;有时换个姿势便会大量出血。托止痛药的福,盘踞于腰间的钝重痛楚已略微减轻。



由于床单上铺满了塑胶袋,体温笼罩于棉被之中,衣服与内衣裤都被汗水沾湿了。



望很想冲澡更衣,但现在不容她如此奢侈。光是能在半夜冲澡一觉是莫大的方便了,她也不能一直消耗替换衣物。于是望采取了治标法,掀开棉被坐在床铺一角,减少臀部与床铺的接触面,静待衣服与寝具的湿气蒸发。



虽然望本人嗅不出来,不过流了这么多汗,房里应该充满了汗臭味吧!何况潜艇中的房间原本就不太透气。



正当望暗暗担心之际,光在房门口探头叫了声「小望姐姐」,见望已经起床,便跑上前来。情急之下,望叫道:



「别过来!」



这道意外尖锐的声音吓得光止住脚步,跟在光身后进房间的阳也僵住了。



啊!遭了。望连忙露出笑脸。



「对不起,姐姐一身汗臭味,怕你觉得难闻。」



「不会难闻啊!」



不会难闻,代表果然有味道罗?望有些耿耿于怀,嘴上还是问道:「有什么事吗?」



「光想向你借电话。」



虽然阳这么说,其实他自己也一样想借。昨天入夜以前,大家都猛打电话回家,所以不至于过度想家;只不过中午的新闻拍到了住家附近,又点燃了他们的思乡之情。年纪小的孩子原本就比较恋家。



他们和森生姐弟的情况并不相同。



望检查手机的剩余电量。昨天孩子们打了许久,只剩三分之一了;不过一天向家里报一次平安就行了,几时电力真的耗尽,也还有夏木及冬原的手机可借。其实若想夏木与冬原开口,他们必然不会拒绝;不过对于这对兄弟而言,望是最好商借的人。



「快没电了,假如其他孩子想用,要乖乖和他们轮流用喔!还有,不可以自己跑到上头去,一定得请夏木先生或冬原先生帮忙,知道吗?」



「嗯!」



开口请求的是阳,结果电话的却是光。他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典型的老么性格。



翔从前也是这样。望回想起如今只能在记忆中听见的无邪撒娇声。



「小望姐姐,谢谢。」



光一借到电话便高高兴兴睇跑出去,阳代他道谢之后,又紧追着他出去。



「你要说谢谢啊!光!」



斥责声随着奔跑的速度逐渐远去。虽然阳还是个小四生,却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哥哥了。



我从前也是那样吗?由于主观意识太过强烈,望无法客观地回忆过去的自己。能够客观回忆自己的人,如今也已经不在了。



「还是换下来吧」



湿气虽已蒸发,底裤中却又闷又黏。望把脱脂棉袋塞入上衣之中,走出摆满细长床铺的房间。



直到此时,望才明白平时唾手可得的生理用品究竟是多么伟大的发明。不但精巧】舒适又好用,不湿、不闷、不外漏,除臭效果更是出类拔萃。



光用脱脂棉,更换时便有一阵腥味扑鼻而来。望到现在才知道生理期竟是如此腥臭、肮脏又麻烦的玩意儿。



望真气过去那个不知好歹的自己,明明有那么舒适方便的工具可用,生理期来临时却还大发牢骚,每回与朋友见面时都咕哝着「那个又来了,好烦喔!」「真麻烦。」「我懂、我懂!」活像一成不变的时节问候语。你真的知道什么叫麻烦吗?



勉强凑合着难用的道具,成天担心弄脏底裤与衣物;即使再闷、再不舒服。再怎么担心臭味外漏,还是不能随心所欲地冲澡这才叫麻烦。



替换下来的脱脂棉不能就这么搁在厕所里。尽管望分配到的房间与男生房位于不同楼层,不必公用厕所,但也不能保证其他孩子或夏木等人绝对不会来用。厕所里连个垃圾桶也没用,要望直接把秽物搁在塑胶袋中,她实在做不到;结果她只好以卫生纸包覆,带回房间,丢在黑色塑胶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