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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话 炸牡蛎(1 / 2)



「已经到了牡蛎很肥美的季节对吧……?」



晚上九点,打烊后的整理时间。



背后传来恶魔的低语。回头一看,把手放在我肩上的阿香露出邪恶的笑容。



我现在的心情该怎么形容才好?如果要譬喻,大概就是在赛马场选马票时讨债人找上门的感觉吧。



「喔、喔,说得是。牡蛎很好吃喔,嗯。」



我下意识地给了个蠢回应。我常常在想,思绪没整理好之前实在不该开口。



「啊啊,店长。店长店长店长!不是这样吧?」



阿香傻眼地摇摇头,贴上来逼问:



「以前你说要办牡蛎大餐活动,结果一直没办不是吗!」



我说过这种话吗?



倒也不是没有印象。可是,我想不起来那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场面下讲的。



「什么时候的事啊?应该不是最近吧……?」



一问之下,发现阿香好像也记不清楚,她抱胸歪头思索了半天。



「是什么时候啊……?」



「不记得吗?那么一定是错觉。这件事就当成没发生过,没发生。」



「慢着,先等一下!我马上就想起来!」



有空想这些不如去工作──虽然我很想这么讲,但是讲了大概也没用吧。她的脑子已经遭到食欲支配。



我收拾好餐具后过了一会儿,阿香突然抬起头高声大喊:



「对了,是大便!」



……于是,现场一阵沉默,只听得到洗碗机运作的声音。



这人突然喊「大便」,是要我怎样啊?



「阿香,虽说已经打烊,不过这里终究还是餐厅。讲些太露骨的低级哏实在不太好。」



「不,我不是想用什么大便、鸡鸡之类的直球下流哏搞笑。明明就有啊,之前神无月小姐找上门,要你想办法处理一下屁股的洞。」



虽然这种会引来误解的形容实在不太好,不过我总算想起来了。神无月银子。那个背着扩音器的变态播报员。



那家伙曾经在打烊之后跑来,要我做可以消除便秘、改善体质的料理。



当时我介绍了放进许多食材的炊饭,然后请她回去。



关于那件事的诸般始末,我希望能忘掉。



「那个时候啊!虽然提到把牡蛎放进炊饭里,但是因为没有材料所以决定延后啦!也就是说要举办牡蛎大餐活动!」



记忆渐渐复苏。这么说来,我有印象讲过这种话──只是用来应付一下而已。



「的确。嗯,改天找机会吧。」



「不行!请你清楚地指定日期!实际上,你不就忘记过一次了吗!」



「说是这么说啦……」



「男人说什么『改天找机会』和『只要进去一点点就好』都不能相信,这是我家奶奶的遗言喔!」



金本家的奶奶究竟走过了什么样的人生啊?



「话又说回来,牡蛎……牡蛎啊……」



这个食欲魔神只有一件事讲对。牡蛎肥美的季节到了一点也不错。



在我心中「想做牡蛎料理的欲求」油然而生。我想男人应该明白这种感觉。一股突然涌现的强烈冲动。



「好,我知道了,那就来办吧。不过明天的每日特餐已经决定好了,而且还有确保食材之类的问题要解决,后天举办怎么样?」



「不错耶,那就说好喽!要是违背承诺……我就咬断它。」



阿香的视线飘向斜下方。她想咬断什么啊?



她以手指指向斜下方。她到底想对那个「什么」怎样啊?



「咦,先等一下,阿香。说到炸牡蛎,你上次不是吃很多了吗?」



没错,我想起来了。在日前那场鼓励药师寺先生的炸物大会上,她应该已经毫不客气地大嚼过炸牡蛎才对。阿香和药师寺先生各吃了十个。



明明是为了我也有得吃才多叫的,到头来我却没吃到。



对于我的疑问,阿香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不过是炸物庆典的一环,并不是以炸牡蛎为主,所以不算。」



「是这样吗?我觉得有吃到炸牡蛎这点应该没什么差别……」



「这是心情的问题!」



「喔、喔……」



理论明明有漏洞,我却被她的气势压倒了。



由于我很想做牡蛎料理,所以这样倒也没什么关系,但有种无法释怀的心情挥之不去。



「还有,后天的每日特餐,炸牡蛎和牡蛎炊饭,要选哪一种?」



「两种都要!」



「居然两种都要!」



「不不不,别说两种,三种、四种也行,越多越好。牡蛎大餐,满满的牡蛎。沉浸在牡蛎之中,为牡蛎而生、为牡蛎而死,我想度过这样的一天!」



阿香握起拳头亢奋地发表演说。



听起来真是浩大,而且莫名其妙。



「不过虽说是牡蛎大餐,也不可能什么东西都摆出来啊。假设主菜是炸牡蛎,再来该怎么办呢……」



「店长,该不会你能拿出来的菜色很少?」



看见阿香一脸彷佛能听到「哼哼」声的得意表情,触动我心中某样类似开关的东西。



菜色很少──如果可以,我希望短时间内听不到这句话。



「别说蠢话。不是因为少而烦恼,是因为选项太多才迷惘!」



上次炸物庆典时,是因为有「清爽的炸物」这道限制,才会让我陷入长考。



如果将牡蛎这种万能食材放到面前随我摆布,样式要多少我都想得出来。



「炸牡蛎和牡蛎饭先确定。奶油酱烧牡蛎、油渍牡蛎、蚝油炒牡蛎、辣酱炒牡蛎、蒜香奶油牡蛎、酒蒸牡蛎、牡蛎稀饭、什锦炒蛋、白酱牡蛎义大利面、焗烤牡蛎、烤牡蛎……喂,阿香。你有在听吗?金本香苗同学!」



「等等,先等一下,店长!一次讲这么多,我记不住啦!我只知道每一种听起来都好好吃喔。」



「什么嘛,看来你已经明白事物的本质了。」



「那是重点吗?」



「嗯,最重要的就是这点。」



我似乎也亢奋过度了。喘口气之后,我稍事反省。



就像这样,牡蛎虽然味道复杂又带点苦味,却很适合搭配诸多食材、调味料,以及料理方式。



只要厨师的手艺不至于太差劲,怎么弄都好吃。



「以前我去市场的时候,曾经碰见日本料理、中华料理、义大利料理和法国料理的厨师们抢着要美味的牡蛎。这项食材涉及的范围就是这么大,想要它的人就是这么多。」



「哦?全世界都爱它呢。」



阿香赞叹地点头。



「顺便补充一下,后来洋食店也参了一脚。」



「你在搞什么啊,店长……」



「没办法嘛。那种对食材一见钟情的感觉,不是厨师大概不会明白吧。我啊,看一眼就知道这玩意儿绝对好吃。那样不是只能把它抢到手了吗?」



「所以呢?这场没意义的世界大战怎么落幕的?如果每个人的水准都和店长你一样,应该没办法和平解决吧?」



她说水准一样,是指技术还是人格啊?不,还是别问吧。一看见阿香的表情,大致上就能明白她想讲什么。



「拿出骰子,像这样,把它掷出……」



「哇喔……」



「然后,我输了。」



「哇喔……」



真的真的很可惜。即使过了这么久,那股懊悔依然没有消失。



原本互骂得那么厉害的一群人,在赌博的结果出来之后都乖乖退让,这点也令人印象深刻。该说「厨师的道义尚在」吗?



「该不会,店长你赌运很差?」



「唔!」



毫不留情的吐槽重创我的心灵。



我喜欢酒、喜欢赌、喜欢女人,但每一样都很弱。我的人生离硬派好远啊。



「话又说回来,居然连义大利人也吃牡蛎呢。」



「喂喂喂,你有胆就对义大利人讲这种话试试看。他们会露出『最懂怎么把牡蛎弄得好吃的就是我们呀?』的得意表情喔。从古至今,那些家伙一扯到吃都是来真的。那是个超爱贝类的国家喔。」



「居然这么夸张啊?」



「毕竟他们好像从古罗马时代就已经开始养殖牡蛎了嘛。别跟他们在牡蛎的历史上争论比较好。」



查阅吃的历史时,偶尔会冒出一些非常夸张的事迹。这种时候除了心想「这些家伙在搞什么啊……」之外,也让我体会到人对吃的热情不管什么时代都一样,因而对历史上的人们涌现亲近感。



「那么,我们日本的牡蛎史又是怎么样呢?」



「由于在绳文时代的贝冢发现大量牡蛎壳,应该能看成那个时候已经开始食用牡蛎;养殖则始于室町时代。可能是因为流通与鲜度管理的问题吧,吃法基本上是加热调理或醋渍,生吃要到明治以后。这是生食文化由外国传入的罕见案例。」



「真的是种从以前就受到世界喜爱的食材呢……」



阿香边嘀咕边点头。正所谓人类史和牡蛎同在。



「顺带一提,方才阿香你说到牡蛎肥美的季节,不过这也要看牡蛎种类。产季在秋冬的种类叫真牡蛎,也有反过来在春夏盛产的岩牡蛎。也就是说,没有牡蛎不肥美的季节……」



说到这里,我才发现「糟糕,说太多了」,然而为时已晚。



阿香眼里闪过诡异的光芒。她的眼神在说:「所以一年四季都能要求对吧?」



看样子,我在谈论牡蛎的魅力时太过亢奋了。反省。



从刚刚起就一直在反省呢。换句话说我根本就没在反省吧?



「然后呢,话题回到料理上头。刚刚举的那些里面,有中意的吗?」



虽然我全都想做,却不能这么搞。拿出来卖的东西必须慎选。



阿香以手指抵着下巴,稍微思索了一会儿。



「店长,你刚刚是不是刻意避开生食,还有接近生食的调理方式?」



「唔……」



说穿了,新鲜牡蛎生吃最棒。



当然,光是这样会腻,所以生的吃两三颗之后再切入牡蛎料理,应该是正确路线之一。



可是,生牡蛎有个陷阱。不管怎么样都难以避开食物中毒的危险。



在日本严格的品质与鲜度管理下,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很低。虽然低到极点,机率却不是零。



自己吃,或者在营业时间之外弄给熟人吃,之后弄到肚子痛,这样倒是无妨。但是处于必须在营业时间扛起饮食安全责任的立场──



『好!小哥,要上生牡蛎喽~』



──实在不能随便这么说。



何况生牡蛎是不是洋食店能端出来的菜单也有问题,这种东西还是该交给居酒屋或生蚝吧之类的地方。



「唉,生的毕竟有点……」



「这样啊……」



大概光是讲「生的」就察觉了吧,阿香只是遗憾地嘀咕,没有不死心地追问。



这代表她也很清楚牡蛎的特征吧,理解快真是帮了个大忙。



「如果要说刚刚列的,『辣酱炒牡蛎』这个词让我小鹿乱撞,有种心动感耶。」



「喔、喔……」



挑选想吃的东西时,直觉很重要。只不过,能不能称之为心动这点是个疑问。



「那个辣酱该不会就是火烧屁股鸡用的那种超级辣酱吧?」



「火烧屁股鸡这个名字已经跟定它了呢……」



「你可别说你不记得喔。」



她这么一说,倒是让人无法反驳。我只能「嗯」的低吟一声别开目光。



以前做过的超辣料理──辣酱炸鸡。它的辣度经过一番调整,会在肉汁和超级辣酱结合之后恰到好处。



虽说只要吃法正确就不会伤到嘴巴,不过酱本身依然辣得可怕。因此,它对众多顾客的肛门造成不小伤害,即使是我也不例外。